春光晴暖,照得如洗碧空中云丝袅袅,又如流霞般落到地上,铺落一地织金纹锦天水碧的毯子。那流转的光影重叠在千树繁花上,映得垂落的花枝如琉璃玉串似的挂在树上,远远望去像是凭空披上了一件层叠冰绡,雾蒙蒙的感觉挥之不去。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这景象,却可以凭着那股淡淡的清香和虫鸟发出的声响想象到。
他一向喜欢停在野外,听一听闻一闻,在脑海中勾勒出这世间万千美景。
但即使是他,也觉得现在并不是个停下来用心体会自然美景的好时候。
因为花满楼不但感觉到了肩膀处隐隐作痛,而且还发现自己受了一定的内伤。
上一刻还好端端地在客栈与上官飞燕谈话,下一刻却忽然天移地转,来到了这个地方。
若是这事发生在一个正常人身上,他就算不惶恐欲狂,也会心神不宁。
但花满楼只是微微侧了头,感受到嘴唇边凝结的暗红血丝,便出手擦了擦。然后他又闻了闻白锦外袍上传来的血腥味,皱了皱眉头,便伸手将外袍脱了下来。细细抚摸那外袍肩膀处的那处破空,他眉间愈发紧锁,然而下一瞬,他却忽然眨了眨无神的眼睛,唇角一扬,带起一丝仿佛含有深意的微笑。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因为谁都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值得欢畅一笑的时刻。
花满楼忽然叹了口气,然后将外袍丢在了一边,起了身往前走,可走了一会儿,他却忽然停了下来,眉心却凝起了几分警惕之色。
林间似乎隐隐约约有什么声响传来,似是有什么人在接近。
看这暗里潜行的架势,来的人应该是敌非友。
花满楼唇角勾起一丝宁淡若清潭的笑意,朗声说道“阁下可是找花满楼有事”
林间随即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下一刻,便似乎有人从暗处走了出来,踏在了稍显平缓的草地上。
那人停在了花满楼几步之前,尚未开口言语,却先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都到了无人之处,我想你也不用再演戏了。”
下一刻,他便开了口,却是一种年轻男子
的清朗声音。这样的声音听来如流水清泉,本应令人心生愉悦,但落在花满楼耳里,却似乎另有一番深意。
花满楼皱了皱眉头,疑惑地笑了笑,说道“我并未在演戏,而且我似乎也不认识阁下。”
看他这样没头没脑地上来一问,花满楼便知道他应该是认错了人。
男子轻笑一声,仿佛一个初出江湖的豪爽少侠,口中也似乎是成竹在胸地说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花满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敛眉道“我不过刚刚醒来,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又怎么能骗得了你呢”
男子似是无限惆怅地叹了口气,声调却更像是一个历经沧桑雨雪的老人,口中叙叙道
“你不但成功地骗了我,让我以为你是真的花满楼,还差点让我的客人死在你的手里。”
他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年轻,说话的声调却似是一句一变,让人实在摸不透那潜藏的情绪。
而花满楼听完这看似荒谬无比的话,却是面含春风地笑了笑,说道“你的客人又是谁”
男子口中寒意泠泠地说道“你非要装作全然不知,那也随便。我虽改了主意不想杀你,但也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他的声音又是一转,却忽然显得苍老冷厉了几分。
他并不是那个方才在耳边喊着“林渊”二字的那个人,却也不是把他带到这里的那个人。
那么他究竟是谁他口中的客人又是什么人
压下心中的重重惊疑困惑,花满楼摸了摸肩膀,一抬头,便是宛然一笑,恰如清雅秋月一般。
“既然你不肯信我,那么阁下又要将在下怎样呢”
“说出你的身份来历和来此的目的。”男子厉声喝道,“你若是不肯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花满楼眉头一跳,唇上一抹笑意带了几分无奈之意,但下一刻他却还是面对着男子所在的方向,谦谦有礼地说道“在下花满楼,江南花家的七童,至于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也不知道。”
话音一落,花满楼便听到对方传来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再下一刻便是一阵破空之声从前方传来。这神秘男子似乎是摆了摆袖子,便有暗器从袖中如流星追日般迅疾而出。
这样的暗器本是很多身体健全的高手都无法躲过的。
更别提花满楼不但是个看不见的人,而且还受了一点内伤。
但他只是含上一抹泰然自若的微笑,袖摆如轻风流云般在空中急速卷过,那看似势不可挡的暗器便被他轻描淡写地卷入了广袖之中。
谁也想不到,这个文质彬彬的瞎子竟有如此绝妙的武功。
“流云飞袖”男子似乎若有所思道,“原来你方才并未用上全力。”
“雕虫小技罢了。”花满楼恬淡地一笑,却仍是不失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