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王小石的眉宇之间立时被重重欣喜覆上,那清隽和润的面容之上如同笼了一层牛乳玉脂似的柔光,连唇角的笑纹中是掩不住的温情之色。
他不是不记得林渊之前是如何拒绝与他人亲密接触的。别说同床共枕了,就算是离他稍近一点对方都会露出为难之色。
可如今他怎会忽然改变主意呢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几天未见罢了。
他与白愁飞有着一样的面孔,又有着相似的性子,所以王小石有时与他谈话,总是不知不觉想起那个人。
但王小石只愿他不要走上一样孤独坎坷的荆棘路。
虽不知为何林渊忽然有些看开了,但他若能从此放下戒备,敞开心胸待人,倒也是件喜人之事。若像那人一样,最终将把自己包裹于重重铁栏钢锁之内,虽能免了被人背叛伤害之痛,却也是断送了知己好友间交心的机会,误了一世锦绣辰光。
幸好他们只是相似的,却不是相同的。
白愁飞冷傲狂妄,志高万里,却也疯到了极点。林渊却更多是冷漠淡然,论耐心理性则远甚于白愁飞。至少林渊能看得清自己,摸得清前路,这大概是许多人想做却都做不到的。
王小石承认自己并不算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人。
但林渊那眼角眉梢间的傲气与肆意,有多少是出自真心,有多少只是精心雕饰的面具的一角,他还是能看得清几分的。
林渊见他只是站在那边微笑,不由得面色微沉,像是笼了天边的缕缕阴云。
“你如今也算是金风细雨楼的一把手了,怎的有床不坐,非要站在我跟前傻笑”
王小石先是一愣,然后又笑了。
他笑得和善温润,就连那牙齿也像是一颗颗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的小石头。
林渊看着他,好像也被那笑意感染似的,微微一笑。
看来傻笑也是会传染的。
王小石这便开始脱掉青缎外衣,可林渊却没有让出床位的迹象,只是神色宁淡如水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透出股闲适慵懒的意味。
王小石这便钻进了里面的床位,林渊却在这时让出大半个床位,坐在了绣床的边缘上,眉眼灼灼地看着他,却紧闭着双唇,一
句话也不说。
王小石换了个舒服的睡姿,感受着身边之人微沉的呼吸之声,道“怎么了”
林渊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王小石眉目润然道“何事奇怪”
“你和我连知心好友都算不上,可我在你身边,居然会比以前呆在那个人身边还要放松。”
想起以往与孙青鱼拌嘴互损的日子,林渊的唇角凝起了一丝笑意,只是不知是喜乐居多,还是感慨居多。
王小石澹然地看了他一眼,扬唇笑道“难道你只有在知心好友跟前才会真正放松”
林渊的声音在沉静中隐隐含了刀尖一般的锋锐“因为我若交友,必得是知心好友。若是寻常交往,也不过是徒个面子好看,除了客套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且关键时候更是不用指望他们了,既是如此,那又何必费心思在那些不值得交往的人身上”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他若是像那些交际达人一样四处活跃,是不可能在工作上花上那么多时间的,更加不能获得区长的认可。而且他明白自己是最不善于交际之道的,也不擅长讨好上司,只能想尽办法去做任务,在硬性条件上下功夫。
但有得必有失,业绩是上去了,但这人心之间却越发坚冷如铁了。
不过这也是必须的代价,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没什么可抱怨的。而且林渊相信,就算他这个好学生在交际上再懒惰,也总比四处得罪人的问题学生孙青鱼要好得多。
发现了垫底之后,林渊立时两眼放光,只觉得前路愈发光辉粲然。
当然了,他一点也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对比非常没有出息。
“我总以为你不是常人,没想到你也有常人的烦恼。”王小石侧过头,看着林渊的目光中带了些许涩然之意,道,“但这世上最难求的便是真心知己,你岂非是要寂寞得很”
林渊唇边笑意依旧,但目光淡漠幽深却更胜从前“人若是被寂寞浸润得久了,便会慢慢地开始享受它。你很少长久地寂寞过,自然不会懂这道理。”
耐得住寂寞能使人无坚不摧,但有时却也能使人格外脆弱。是与不是,一切只在人心罢了。
王小石默然不语地看了他一会儿,清透如露
水的眼眸中渐渐多了几分乌沉,然后他忽然翻了个身,把身子缩成一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边忽然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落在青瓦粉墙上滴滴答答,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时之间玉碎翩然之声层叠翻起,绵绵无尽,几乎盖过了三合楼内的欢歌软语。带着潮湿雨息的晚风吹拂进来,如同美人玉指一般敲打着雕云纹的窗棂。
林渊眼瞧着乌云遮月,也觉得无趣,便靠在床帐上微微眯起双眼。
王小石偷眼瞧了他一会儿,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