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熹和他的副手,吵起来都是一般的义愤填膺,震耳欲聋。
顾盏难得没有嫌他们聒噪,给他们一剑令其彻底闭嘴。
他持剑的手微微向下压了些许,很轻微一个动作,使得上一刻喧嚣沸腾的正厅兀然安静。
剑上血痕未干,旁人不可能忘记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在阴阳两界,在一众强者环伺之下,杀到满场鸦雀无声。
顾盏定定望着宿饮月,眼眸深处酝酿着宿饮月看不太懂的情绪,问道“当真”
原来是这样那么一切便可解释得清。
难怪宿饮月打一见面起就一反往常,性格大变,是因为他本是抱着相救之心前来,做好把一切说开,自戕谢罪的打算。
生死面前,往昔的性情坚持,自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宿饮月“”
不,不是,当然当不得真。
他摆脱女装阴影的指望近在眼前。
这时候来掺什么热闹,当什么真
只恨他在读条自绝经脉,没法开口说话。
唯有唇用力抿住,眉心间攒着很深的倔强,愣是将凉薄的两片唇抿出嫣红颜色,如同主人吝啬吐露的真心。
有时候不言也是一种回答。
顾盏反手将佩剑归鞘,望也不望背后惊恐得像小鸡仔一样趴了一地的阴阳两界杀手,沉沉道“我知道了。”
到顾盏的境界,想拦下宿饮月的自绝经脉,只需欺身上前,截住他手腕的动作。
顾盏和宿饮月的距离拉得非常近,近到他足以一根根的看清对方乌浓如墨的眼睫,闻到对方身上冰雪梅花的冷淡香气。
美人总是占尽便宜。
这是顾盏一天之内,第二次掠过这个念头。
若说第一次时他尚且带着袖手旁观的嘲弄,等到第二次思及的时候,却多了上回没有的无奈。
顾盏很轻地叹息一下,听见自己说“算了。”
这也是他一天之内第二次说同一话,也和第一次时秋后算账的意思不一样。
“阴阳两界的事情,便一笔勾销。”
宿饮月“”
算你个头算了。
千言万语,积压在喉,字字诉尽他要含恨女装下去的辛酸苦楚。
奈何形势比人大,不得不闭嘴。
宿饮月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挤出一个狰狞笑意“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啊。”
“不谢。”
顾盏答他时,竟消去几分深重戾气,俨如列翠积玉,朗秀独绝“你买人杀我是真,后来拿性命救我也是真,一杀一救,两者均未果,便两相抵消,不必谢我。”
宿饮月信顾盏这句话是出自真心。
以顾盏睚眦必报的性格,原著中原主一再作死,他针对的也从来只是原主一个人,哪怕闹到最后不可收拾的地步,顾盏仍是看在宿朝鸣早年相护的份上,放了宿朝鸣和宿家一条生路。
他为人便是这样,恩和丑都记得明明白白,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
这句话落下,全场齐齐松了一口气,坐在水镜前的宿朝鸣放下悬起的心,一切皆大欢喜。
在这空前和谐的气氛中,向熹的副手鄙夷讥笑出声“我还以为顾家的顾盏是什么人物,能逃过重重追杀破境回来,原来一样是个被色相,被花言巧语轻易迷了心窍的草包。”
“”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顾盏不给他眼神,向熹盘算着怎么给这厮留个惨痛教训,只有副使一个人在那唱独角戏,声音空荡荡在大厅回响,差点怀疑自我。
宿饮月迟疑着发问“我有个问题”
副手有人理他,立刻来了劲,“怎么,骗了一个两个还不够,又打算往我这边卖弄你那套我买凶我杀人但我其实是个情根深种的好姑娘的狗屁理论了”
他某种意义上说得一点不错。
好在宿饮月不打算编下去,所以不仅不心虚,反而相当好奇“你知道我是谁吗”
“宿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
副手特意在前几个字上重重咬重音节“你以为你不是宿家的大小姐,能有命站在这儿和我说话一个靠投胎混日子的废物罢了。”
“这就对了。”
宿饮月一合掌,更加匪夷所思,大胆揣测道“我下佣金的时候,难道是少了你那份”
副手一梗“没有。”
他开始满头雾水起来,甚至以为宿饮月是想拿钱收买他。
呵,想都不要想,他有自己的崇高使命,绝不可能被金钱收买
宿饮月“那是阴阳两界贪了你那份”
向熹“”
水镜前的谢积光“”
不是,没有,别胡说。
副手“没有。”
他耐心被消磨殆尽,再度扯着嗓子吼起来道“有什么事给我直接说,别想着拿你几个破钱收买我我告诉,不可能”
“那你可真是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