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空旷,灯火连绵,内里鸦雀无声,唯有留影水晶一个个往地上砸的响,犹如重重敲在心湖上的石头。
萧凤辞不慌不忙丢完最后一个,拍了拍手笑道“不知何少主有何见教”
在华丽衣袍底下,何宴如腿被气得抖到不行,全靠长老背后托了他一把。
他嘴唇张合,估计是想争辩点什么,被萧凤辞一把打断道“算了,何少主的解释是该给宿前辈,我一个人外人,倒不好继续在这待下去了。”
她从头到尾没有动怒改容,也没有厉声质问,端华姿态似比照着世人想象里的大家少主那样画出来般完美无缺,却把何宴如压得面目模糊,恍若丑角。
何宴如“”
狗屁的外人
你站出来甩着留影水晶,帮宿家打何家的脸的时候,可一丁点都没有外人样子。
萧凤辞才不管他怎么想,侧首笑问宿饮月道“阿月你呢”
宿饮月有样学样,把担子甩给身在远方的宿朝鸣“何家的解释该给阿爹,我一个小辈,人微言轻,在这里待着还不如陪着凤辞阿姐出去。”
何宴如“”
狗屁的人微言轻
你纵容你未婚夫向何三郎下狠手,拔剑和何家对峙的时候,可没有一点人微言轻的样子。
长老们亦是人精,笑呵呵地站起来,纷纷道“诶呀,这把老骨头不中用啦,既然何家的解释给家主,这里没我们什么事,那我们这群老家伙该回去休息了。”
何宴如“”
狗屁的不中用
你们窃窃私语谈论八卦的时候,满面红光精神极佳,可没有一点不中用的样子。
奈何理亏的是他,他只能咽着一口又一口的心头血,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厅堂。
最后,何家长老望着自家毫无预兆倒下去的少主大惊失色,手忙脚乱
“少主你怎么啦少主”
“少主你醒醒少主”
“宿家卑鄙到底对少主做了什么手脚”
宿饮月自是不知厅内的一番人仰马翻,正认认真真地和萧凤辞道着谢“多谢凤辞阿姐帮我,否则此番和何家的事情恐怕是无法善了。”
他都做好了在何家人身上试手,看看太虚剑意里的招式到底能多少威力,又能打出多少伤害的心理准备。
萧凤辞含着笑睨他,他们两人无所事事漫步在小径之中,彼此之间隔着稀疏错落的几枝绿叶,夜色当头,明月幽微,一时竟看不太清萧凤辞眼中情态。
她拂手拨开几枝树枝,问道“你不问我是哪里来的留影水晶”
她拿出留影水晶的那一刻,便做好被宿饮月怀疑的准备。
萧凤辞向来行事周全妥帖,走一步想三步,按理来说绝无可能出现如此疏漏,然而
有些事情不是用情理两个字便可圈得住的。
连萧凤辞自己都想不明白,她看着宿饮月被剑尖指着时的一瞬怒火从何而来,因何而来。
但她那一刻,手比脑子更忠诚主人,更快做出反应。
“这有什么好问的。”
宿饮月忍不住一笑,眉眼皆弯,仿佛不是在和萧凤辞推心置腹,而是随口闲聊点什么笑料家常。
他五官生得绮丽,皮肤雪白,眼睫乌浓,眉上堆叠着千峰黛色,眼里转着江水晚霞的光。
但他看人时,意态非常清,非常正,犹如负剑少年乍出师门,仍是一片的赤子之心,在皎洁月光下洁白无瑕
“何三郎乃至何家不怀好心已久,我昔时顽劣不听人劝,凤辞阿姐想来是担心我已久方精心准备,我知道的。”
呔,宿岁寒,宿家长老那里不也是一个样吗
要不然萧凤辞身份又高,修为又精,天赋又好,鞍前马后地帮他收拾残局还能图点什么宿饮月想得很开。
总不能误解好人心。
那你就没有想过我和何三郎一样不怀好心,没有想过类似的留影水晶还有更多,没有想过它们都会用来作杀你的一把刀
饶是萧凤辞七窍玲珑,这会儿也久久无言,无言到连宿饮月亦察出些不对劲来,奇道“凤辞阿姐是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阿月愈加贴心,难免便宜了顾盏,有些怅然罢了。”
萧凤辞说到这里,眸光不再闪烁,语气轻快道“倘若阿月是个男子该多好”
宿饮月灵光一现。
他抓住这个灵光,向萧凤辞道“我虽不是男子”
说到不是男子时,宿饮月整颗心都在滴血作痛,还好他很快含糊过来,积极道“但若是凤辞阿姐喜欢,我可以穿男装。”
至少脱掉这身该死的裙子
“当真”萧凤辞神态语气都颇为动容“阿月你真是”
“当真”
宿饮月生怕萧凤辞反悔,飞快道“待我回去洗漱换一身男装,便出来见凤辞阿姐”
他转眼无踪,只留下萧凤辞一个人在原地,对着月亮抓拢了五指,似是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