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猩红之子们(1 / 2)

在他的人生中,安格尔泰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到无所适从。焦急、忐忑、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混合在了一起,几乎变成了一种蚀骨的毒药,要将他彻底吞没。

可是,不知道是怎么的,兴许是奇迹吧,他居然还保留着一点理智。而安格尔泰讽刺地明白,这理智其实来源于他心中更强烈的另一种情感。

仇恨。

“他会见我们吗”他听见他的一个兄弟如此询问,嗓音粗糙,带着担忧。他叫赫摩特拉克鲁斯,科尔奇斯人,一个经验丰富的牧师。

“或许会,或许不会,你为什么关心”他带来的另一个人,巴图萨纳瑞克用平静的声音反问了起来。

很明显,他在没事找事。

“因为我显然比你在乎更多事,巴图萨”牧师用低吼声驳斥了这句话。

他的愤怒是如此显而易见,几乎和他黑色的盔甲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对比在三名怀言者中,只有他的动力甲被涂装成了黑色。

这是为了纪念完美之城的毁灭,那一天,他们所经历的事已经永远地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印记。

“是吗那请你举个例子。”巴图萨说,并伸手拍了拍赫摩特的肩膀,看上去很友好,并非在挑衅,可安格尔泰很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不是挑衅,它远远地胜过挑衅。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都觉得自己会看见他们互相打起来的模样。但他们没有再一次,奇迹发生了。

赫摩特忍住了他的脾气,甚至只发出了一声冷哼“争吵没有意义,巴图萨,你这个石头脑袋”

“都安静一点吧。”安格尔泰说。“在这里争吵对什么事都起不了作用,他见不见我们取决于他自己。银河间有谁能强迫卡里尔洛哈尔斯”

“众刃之主”老牧师甩出这个词,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股笃信。“他应该可以,他毕竟是神之子。”

安格尔泰痛苦地闭上眼睛。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还能继续信仰帝皇的,赫摩特”他轻声呢喃。“你真是个疯子。”

“和我们一起来的一千三百人有多少人不是疯子”赫摩特立刻反唇相讥。“或者说,在我们自己军团的认知中,我们这一千三百人里有多少所谓的正常人”

“一个都没有。”巴图萨冷冷地吐出声音。“我们是叛徒、疯子、蠢人、奸者唯一阻挡在军团兵刃和我们肉体之间的桥梁就只有洛珈奥瑞利安。”

“清醒时候的洛珈奥瑞利安。”赫摩特再次纠正,这一次,他的声音远比安格尔泰更加接近于呢喃。

是的,清醒时候的洛珈奥瑞利安,但他还能保持清醒多久

伴随着这疑问浮现出水面,安格尔泰沉默地低下了头。他眼前浮现出了一个金肤的巨人,那巨人的脸孔时而扭曲,时而平静,就像一团变化莫测的云雾。

然而,他只在极少数的夜晚才能拥有一小会平静,足以使五官扭曲的狂热才是大多数时候的常态。

在这种状态下,他会挥舞着手臂从舰船的这头赤足走到那头,信徒们紧紧地跟随在他的身后,聆听他大声的宣讲科尔奇斯上的古老信仰。

这种改变从完美之城毁灭后就开始了,起初,怀言者们对此感到恐惧与惊慌。谁都看得出来原体的精神状态不正常,但是,在艾瑞巴斯与科尔法伦的保证下,这份恐惧逐渐产生了变化。

而后,洛珈奥瑞利安也在多场战争中证明了自己的正常。真言持有者一如既往地大声斥责着神明的敌人们,挥舞着他的权杖,走在战线最前端,以神之名大肆杀戮。

只有少数人察觉到了军团内部气氛的诡谲变化,并始终怀有警惕。也只有少数人,才能看见清醒时的洛珈奥瑞利安。

别以为这是幸运,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不幸的事了。

“去找卡里尔洛哈尔斯,带着你信得过的人去找他,去参加那场凯旋仪式”

彼时,那个夜晚,洛珈奥瑞利安站在他刻满经文的房屋中对安格尔泰低吼,双拳紧握。

“去找他,告诉他我的话不可信,告诉他”

原体突兀地止住声音,金色的字符在他的皮肤上开始扭动,令人毛骨悚然的金色光辉从皮肤下方透体而出。下一秒,洛珈奥瑞利安的脸孔便再度带上了那股扭曲的狂热。

他微笑着看向安格尔泰,并自顾自地开始念诵经文。他是如此友好,如此迷人,他的眼睛几乎变成了两个放着光芒的漩涡,要将人的灵魂吞噬。

安格尔泰不知道自己之后是怎么离开的,他只觉得恐惧与痛苦。他已经回想了这画面上千万次,恐惧与痛苦了上千万次。他必须这么做来确定自己当时没看错,精神也没有出现问题。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麻木,可他没有。原体所遭受的苦难要远胜于他的,安格尔泰宁愿自己受苦沉沦,也不想见到洛珈奥瑞利安遭受如此变化。

是的,他的原体确确实实地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是他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