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将将起来的,不只是四合院。
麦店村的村口,一辆板车架就被几个人合力的抬了出来,随后车轱辘也被从里面推了出来,车架往上一架,一辆完整的板车就这样合体。
“这车,真该刷刷了,老叔,上次大春他们几个偷粪,也不知道去河边洗洗”
机灵的小伟把板车安装好后嗅了嗅手掌,嫌弃的甩了甩,也没敢往身上擦,唯恐把衣服上也沾上了米田共的味道。
仔细看看板车架,就能看出,犄角旮旯的地方,淋的到处都是金汁,有些天都没清理了,很多都凝固了,农具间放板车的边上,还有两个大桶,四个小桶,也是同样的情况。
“没时间了,事情宜早不宜迟,一切等回来再说,你们去洗洗,我先走了”
中年人看到这一幕,也是闷不吭声,还能怎么说。
从前些天,城里来下来人后,整个村子,男女老少,谁还惦记着上工,赚那几个工分,就更别提不光危险还很脏的偷粪,一听说进城,可不全部都停歇了。
农活都没几个人干了,谁还有心思洗。
“诶,老叔,您慢点”
被几位年轻人称呼老叔的这位,赫然就是昨晚,坐在廖大中旁边的那位中年人,阴暗的灯光下,整个人显得阴恻恻的。
大白天,简单收拾后,再加上旁边几个年轻人都恭恭敬敬的样子,还是能衬托出在村子里的权威,至少,比陶支书,差不到哪里去。
此时他一脸严肃的看着西边,倒是没有嫌弃板车上的臭味,坐在扶手上,单腿一蹬,板车的车头往上一抬,就这么全靠腿的力气,就让板车窜了出去。
与刘强他们靠着骡子拉着不同,他这种,完全靠的是人力,也是巧劲,而且,上到平坦的大路上,速度还比骡马拉的板车快多了,就这么朝着城里一溜烟的跑去,一看,就是老把式。
天蒙蒙亮,马路两旁的田地里,包裹着一层淡淡的雾霭,春夏交际的清晨,空气还是微微有些凉的。
然而,赶车的中年人,丝毫不顾身上单薄的衣物,把板车驾驭的像一个矫健的大袋鼠一样,一蹦一滑行。
公交车暂时还没有通到村里,与廖大中的铁脚板硬是走到公交站相比,他这种通行方式,简直是风驰电掣,唯独蹬地的那条腿,费点劲罢了。
这个点,路上是没有多少人的,随着时间推移,到达村外最近的公交站时,才能看到不少人正在等候着早晨最早的班车赶着进城。
相对于偏远的山村,处于京城边缘的村民们,想要进城一趟,还是要简单的。
毕竟不是出远门,不需要村里开的什么介绍信,只要愿意舍弃当天的工分,搭上来回车票钱,进个城,就像秦京茹那般,随时都可以。
板车继续前行,并未在公交站多做停留,甚至速度都没慢下来一点,东直门那边开来的公交车,都能在薄雾中隐隐约约得以看见。
车上载着的回头客并不多,马路上已经能略微看到一些背着空背篓的行人,行色匆匆的往郊外赶去。
源自于六零年制定的蔬菜水果二类商铺的相关规定还尚未取消,一部分自留地产出的蔬菜,有部分舍不得吃,又不舍得价格便宜些卖到收购站。
那就只能趁着晚上背着背篓挑着挑子,偷偷摸摸的到京城的“夜”市,进行着私下交易,白天背着空背篓再返回村里。
城里人少了票据,等于多了定量,老农也从中赚取一些差价,虽然不多,但辛苦攒下来,一年到头还是有一些余钱。
只要勤劳点,招子放活一点,基本上,也不会出现拉饥荒的问题,抗风险能力,比远离城市的乡村,要好上太多。
对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公交车是不会坐的,因为挑子背篓占地方,很多时候得收两个人车票钱,对他们来说,并不划算。
蹬着自行车,往城外赶路的李峰,一路走来,看着马路边偶尔在路边驻足歇歇脚的老农,忍不住有些扪心自问,自己对麦店村的村民,是不是过于苛责了。
去过“夜”市的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那些多出来的狼皮,兔子皮,他曾经也是偷偷摸摸冻的鼻子冒泡才卖出去,也只是为了家里能过上好点的日子。
人家想要讨个饭碗,他则是严词拒绝,虽然是为了厂里,但是否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都是平头老百姓,职工们的生活,比这些人,至少强上了太多太多,自己再人为抬高了这座门槛,等于是把那道高墙,又给筑高了。
都不容易啊
骑着自行车的他,感受着凉风习习,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也逐渐变冷了,自己位置是上去了,但有些东西,好像不知不觉中,也都忘记了。
忘记了当初刚穿越来时,作为底层人民的艰难,忘记了让更多人,更多穷人更有尊严的。
回首提干之后,出城的机会少了,更多接触的,都是像郑朝阳,刘鼎,杨厂长这样的“大人物”。
他现在勉强在这些人中,也成为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