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一直在留心此事,只要有心总能查到一些千丝万缕的消息,很快他发现了的确有人提前囤煤炭,是提前大量囤煤,不是在煤市口大火之后,才开始囤煤,这一点很重要。
如果说是在大火之后囤煤可以理解看好煤炭的短期涨幅,但是在大火之前忽然大量买进,就显得格外古怪了,当然可能是因为大雪,已经路径依赖的商贾,依旧选择过往的经验进行囤煤。
王崇古决定再看看,他最重要的任务是,保证京畿煤炭供应,这是首要的任务。
所以王谦的主意就是再好,王崇古也会视情况而定,如果煤价太高导致化雪天冻死人,王崇古这个聚敛兴利之臣,又要被弹劾一轮。
朱翊钧委派了赵梦祐配合大司寇督办此事,朱翊钧始终不相信是天灾,煤市口已经存在了将近二百多年,虽然也曾失火,但是从来没有如此蹊跷过,赵梦祐带着缇骑、火夫在火场清理,希望能够发现一些线索,而骆思恭开始明察暗访。
陛下曾经说过,查案,百姓手里全都是线索。
骆思恭年龄很小,他的走访取得很多的进展,很少会把这个孩子,当成朝廷的爪牙,多数都以为是哪家贵公子在好奇大火后,能不能赚钱。
朱翊钧也不求骆思恭能办成事儿,就是积累一些办案的经验。
多线进行的时候,定国公徐文壁,再次请求觐见,朱翊钧在文华殿偏殿接见了徐文壁,徐文壁举办了罪魁祸首。
作为顶级权豪,这一次他听到了风声,将范围锁定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身上,大明的驸马都尉。
大明的驸马都尉是世袭罔替的勋爵,这个集体向来不给皇亲国戚争气。
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曾经亲自下旨,杀掉了一个驸马都尉欧阳伦,欧阳伦一直在作死,朱元璋训诫了好几次,欧阳伦顽习不改,被斩首示众,永乐年间驸马都尉王宁因为擅自造船出海前往倭国买卖被坐罪,到了宣德、正统、景泰年间,驸马都尉赵辉,更是仗着自己辈分大,为非作歹,屡次被弹劾。
徐文壁之所以特别入宫说这件事,主要是因为按照皇明祖训,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惟谋逆不赦,余犯轻者与在京诸亲会议,重者与在外诸王及在京诸亲会议,皆取自上裁。
皇亲国戚要议贵。
按照朱元璋圈定的范围,皇亲国戚和国公府,外廷是无权稽查拿办,这件事只有皇帝亲自出面处置。
“驸马都尉不是在嘉靖九年被爷爷划出了超品之列,为正五品吗”朱翊钧读世宗肃皇帝实录,清楚的见到了明文,因为驸马都尉多有不法,道爷也不惯着他们,不仅严惩,还直接把伯爵之上的驸马都尉给砍到了正五品的地位。
徐文壁颇为确切的说道“可驸马都尉还是皇亲国戚,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都无权过问其事。”
因为靖难之役和汉王谋反的历史教训,在宣德之后,驸马都尉和后宫一律不得是权豪缙绅之家。
有很多外戚甚至都不识字,为了教育外戚,宣宗朝的时候,明宣宗专门让人写了一本御制外戚事鉴。
这本书,收录历代外戚,善可为法者43人,包括卫青、霍去病等虽立下大功却能谦和守成而名垂后世的模范;也有恶可为戒者36人,包括王莽、梁冀以及韩侂胄等因干政乱政而不得善终的反面典型。
就是希望外戚们,择善而从,心体力行,共享富贵于无穷。
可是,最终这个愿望还是落空了,大明的外戚不添乱就好了,根本做不了皇帝的帮衬。
“只有锦衣卫的缇骑和东厂的番子能约束他们是吧。”朱翊钧明白了徐文壁的意思,外廷没有约束外戚的权力,朝中的大臣,根本没办法查办外戚,王崇古就是找到了罪魁祸首,也只能奏禀,请皇帝圣裁。
“嗯。”徐文壁见自己想说的已经说明白了,俯首离开了文华殿偏殿。
他就是来提醒陛下,小心自己的帮衬。
大明的武勋早就开始摆烂了,徐文壁也就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告诉陛下,防止小皇帝吃亏。
朱翊钧拿出了一卷大明会典来,会典,修完一卷就送一卷到皇帝这里。
大明会典,就是张居正写给小皇帝的治国工具书,遇到不懂的内容,就可以去里面翻阅,从洪武年间到隆庆年间的种种政令,进行梳理条陈,告诉小皇帝,当初为何要这样做。
而他手里这一卷,主要内容就是大明外戚的生活。
嘉靖九年,道爷下旨,让外戚通商贾,但是不得鱼肉小民。
外戚逐末业通商,主要集中在几个方面。
第一是经营店库铺行,店,主要供来往客商居住;库就是库房,是供客商堆积货物的地方;铺即商铺,经营销售各类商品;行为牙行,实为商品交易的中介机构,不是人牙行的牙行。
这是从宣宗开始的,在宣德二年,宣宗皇帝,将隶属于户部的原滕府黄顺店一区赐给他的舅舅彭城伯张永。
景泰二年,景泰帝的元配汪皇后的父亲汪瑛索要宝源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