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中引起了巨大的讨论,王廷瞻弹劾前四川巡抚罗瑶纵容包庇、放纵有司,欺压百姓,上下相蒙数年不改,蚁贪之鉴,溃千里之堤。
四川巡抚从曾省吾到罗瑶,再到王廷瞻,都是张党,曾省吾出自湖广彭泽卫,罗瑶出身湖广巴陵、王廷瞻出自湖广黄冈,三人都是楚党,也都是张居正门下,这次王廷瞻,弹劾前四川巡抚罗瑶,是楚党的内讧。
而这次的内讧,是张居正在清理门户。
罗瑶万历三年到任四川,万历六年二月调南京做南京兵部右侍郎,整整三年的时间里,罗瑶在四川的清丈,纹丝不动,本来张居正以为是地方矛盾复杂,罗瑶能力不行,等到王廷瞻到任,细细调查,才发现完全不是如此。
罗瑶万历三年到任四川之后,就和当地的望族、土司世官上下勾结,贪墨钜万,三年,罗瑶贪了三十四万两白银。
王廷瞻在奏疏里介绍了一种敛财的手段,就是缴纳皇粮正税的秤上,会放一个戥头,这样百姓就要多交粮,每户要多交一钱八分银。
罗瑶作为巡抚一个人拿一钱八分;
那地方有司,不敢说多,往少了算,拿一钱五分,按察司、布政司、都司,都要拿;
那三司要拿,各地府衙自然也要拿,各州县衙门也要拿,六房要拿,壮班捕快也要拿,粮长也要拿,核算到每户百姓的头上,就不是一钱八分银,而是一两八钱银了。
这就是层层摊派,早些年张居正也老是提倡节俭,大明条条块块的政治格局,完全对上负责,一旦上面开这个口子,最后都是百姓来承担。
潞王朱翊镠奢靡无度,朝臣们视而不见,因为藩禁就是养猪,而皇帝稍有放纵之举,朝臣们的奏疏就跟雪花一样的飘进了文渊阁。
“好大的胆子”朱翊钧看完了奏疏,猛地站了起来,急走了三圈,看着张居正说道“这罗瑶,如此胆大包天如此强占民脂民膏,刮地三尺,朕岂能轻饶先生莫要求情。”
“缇帅,令两名缇骑千户,即刻南下南衙,责令南衙镇抚司指挥使骆秉良协办,这个罗瑶,拿来是问。”
张居正在呈送奏疏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陛下会如此这般生气,他不是来求情的,他要是要包庇罗瑶,王廷瞻就不会去四川了。
他看到王廷瞻的调查结果后,也是如此雷霆大怒,张党很大、人很多,有的人,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不得侵占百姓余财的圣旨不在少数,洪武年间、永乐年间就有数份,永乐十二年,明成祖第二次北伐,有应天府军户开铺面,被官吏勒索军需,明成祖得知亲自下旨那开铺面之家,军民之户,官吏豪右不得勒索朘剥,敢有违了的,拿来不饶,钦此。
大明律、会典,都有相关的条文,但律法这东西,从来不是约束肉食者的,因为肉食者本身就是律法的制定者之一。
大明刑部尚书王崇古,从不相信律法能够约束陛下,虽然陛下绝大多数时候,都遵循大明律例行事。
“陛下,罗瑶此等逆举,自然要依律拿办,除了地方有司之外,还有新都杨氏参与其中。”张居正没有为罗瑶求情,而是把这里面的勾当,明明白白的告诉了陛下。
秤砣上加戥头,收上来的也是一批烂谷子,百姓需要粮食,从巡抚到各方官吏,其实不需要粮食,这些个粮食不好拿,也不好出手,需要换成一般等价物,这便是银子。
换成银子,这需要有人配合,这些对于官吏而言的烂谷子,自然有人代为处理。
杨氏在整个四川都是大户,四川地方望族,唯命是从,以杨氏为首的望族们,让那些个经纪买办们,把这些粮食收到粮仓。
这些粮食就变成了青稻钱,百姓们借谷子,还银子,而且利钱高到吓人,百姓们没钱还银子,只能卖儿卖女卖土地了,这便是兼并。
大明许多内生性的矛盾,千奇百怪,但大抵可以归纳到兼并二字,提笔区区十八笔,道尽人间万般苦。
“呸什么狗屁的诗书礼乐之家,书香门第簪缨之户,狗屁不是说他们是道貌岸然的畜生都是抬举他们了,简直是猪狗不如,盯着百姓那点余粮,那才几个钱”朱翊钧听完张居正所言,说了脏话。
作为张居正这个大儒的门生,朱翊钧真的很少说脏话,更很少骂人,有利益冲突,彼此亮明刀枪火并就是,即便是早就知道了这帮玩意儿的面目,但是听闻这些事的时候,朱翊钧还是气愤不已。
本来,杨有仁死了,继续追击暂告段落,但事情发展就是如此,绕来绕去,再次绕到了他们杨氏。
不是朱翊钧针对杨氏,是乃是革故鼎新的路上,不是这件事,就是那件事,总会碰到杨氏罢了,作恶多端,大祸自招。
万历新政已经推行到了第八个年头,连南衙的遮奢户都怂了,认了朝廷的清丈还田政令。
“臣请陛下圣命,遣使四川专办此案。”张居正没有纠正陛下失仪,这说两句脏话而已,他们办事的时候不嫌脏,嫌陛下骂的脏
“先生可有人选”朱翊钧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