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在京营离开后,绥远内大小事务,都归潘季驯便宜行事,绥远是很特殊的地方,胡汉杂居,天顺年间丢掉之后,几十年后才再归大明,没有足够的权力,潘季驯什么都做不成。
“臣叩谢陛下隆恩。”潘季驯再次行礼,接过了冯保送来的印绶。
潘季驯四次主持治理黄河,自嘉靖四十四年起,到万历二十年止,兢兢业业,他的治水理念,沿用三百余年,后之论河者,必当奉之为金科也。
致仕之后的潘季驯,离开京师没多久,就罹患风瘫,半身不遂,万历二十三年病逝湖州乌程县,但因为潘季驯是张居正的人,万历皇帝甚至没有给潘季驯谥号、官葬、加官、恩荫,一个都没有
直到万历四十七年,已经走到了生命尽头的万历皇帝在黄河再次泛滥的时候,想起了潘季驯来,才下旨官葬,却仍然没有给谥号。
潘季驯这种人,有一种专门的称呼,纯臣,非常纯粹,就只是想治理好黄河而已。
潘季驯坐在文华殿上廷议,才清楚了这次前往绥远不是一个人前往,而是带了皇帝便宜行事的圣旨,除此之外,还有一千一百万银专门用于大同、胜州、卧马岗煤矿铜山银山开采之事,还有三边军卫共计七万六千军兵,移师河套驻扎,除此之外,还有三年免税赋之事。
“还缺什么吗”朱翊钧看着潘季驯问道。
“陛下,太多了,太多了。”潘季驯赶忙俯首说道,他万万没料到,陛下给了这么多支持,久不在庙堂之间,潘季驯并不清楚朝廷的强大,实话说,他打算好自己孑然一身前往的,结果陛下给人给钱给粮给种,真金白银的支持。
地狱模式一下子变成了简单模式,让潘季驯恍惚不已。
之所以要这么多的银子,就是为了绥远驰道的开发,银子到了绥远,商人们就会携带货物前往,银子是一般等价物,可以促进商品的流转,一如朝廷实物发边军俸禄的逻辑,变种的开中法罢了。
这笔银子,潘季驯如果想,以他的权势和手腕,其实可以贪亿点,朱翊钧给这么多,也是给了贪墨的冗余,朱翊钧当然相信潘季驯的人品,但有的时候,想做事,没钱是万万不行的,手里没把米,叫鸡鸡都不应。
真正的鼎力支持。
“臣必不负皇恩。”潘季驯没有说那么多的漂亮话,许下了一句承诺,不负皇恩。
说那么多的屁话有什么用,看实践表现就是。
“爱卿,这绥远新复,与开辟无二,自然有各种魑魅魍魉作祟,要以雷霆手段攻灭之,但亦有怀柔手段,刚柔并济,方才能克得其和,方为国用。”朱翊钧提醒了一下潘季驯做事的方式。
潘季驯为人刚正,在江西做巡抚,江西闹了蝗灾,潘季驯让大户开仓放粮赈济,不从者杀,若不是凌云翼一力扛起了好杀人的威名,恐怕潘季驯就是那个肩抗嗜杀者名号的人了。
潘季驯是那种做事的臣子,总督一方,如果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那地方什么样的怪事都有可能发生,雷霆手段那是必然的,潘季驯不缺这种果决,朱翊钧只是提醒刚柔并济。
“臣谨遵陛下教诲。”潘季驯再次俯首,谢了皇帝的提醒。
潘季驯没有离开,廷议还在继续。
“吕宋总督府总督国姓正茂,上来奏疏。”张居正面色极为复杂的说道“殷部堂提醒朝廷,该收赋税了。”
“赋税什么赋税”王国光立刻两眼放光的说道。
张居正拿奏疏递给了王国光说道“吕宋、宿务、棉兰老岛,吕宋总督府自万历元年草建,至今已经征伐结束,殷部堂说朝廷始终未曾问询,臣惊虑难安,陛下岂可弃臣于海外而不顾。”
“殷部堂请命吕宋建稽税房、海外巡检司专事稽税查问海货之事。”
王国光打开了奏疏,看完后递给了张学颜,两位司徒表情皆是振奋,大明朝廷从来没有跟吕宋总督府的赋税问题,朝廷对海外总督府多数都是怀柔的手段,这个赋税问题,朝廷不能开这个口,属于那种不能触碰的话题之一。
吕宋毕竟远在海外,万一问了,怀恨在心,别说跟大明同心同德,离心离德了反而不美。
国之九经,怀诸侯。
而这次,吕宋总督府终于主动提及了此事。
殷正茂提及此事的缘由也写的很清楚,第一个,听说了儿女亲家的陛下,居然为了银子头疼,扩大了燕兴楼交易行,甚至还向民间举债,立刻上奏说难不成陛下忘了吕宋,吕宋万民所犯何罪被陛下弃之不顾
说实话,大明的皇亲国戚,表现过分的逆天,从来不是皇帝帮衬,反而是不停的折腾着各种幺蛾子事儿,让皇帝疲于奔命的擦屁股,朱翊钧还真的没想起来找亲戚借钱的事儿。
第二个原因,则是吕宋已经打完了战争,红毛番在棉兰老岛的达沃办事处,已经去武装化,专事海贸沟通,这就代表着战争状态已经结束,吕宋总督府也从战时恢复到了正常,那么赋税问题必然要主动去说,等朝廷问,便是没有恭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