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认为,至于随行的朝官,他们的心思就没人说得准了。
这笔银子发下去,爆发出的主观能动性,以及活力带来的技术进步,会给官厂带来更多更多的惊喜。
王崇古从一开始就说,官厂的主体是工匠,之前,官厂是有过年银和开工银,是固定的一银币,现在是匠人分红。
朱翊钧看到了刘七娘,就是那个要给皇帝开开荤,原来燕兴楼的花魁,后来被冯保安置在了永升毛呢厂,现在仍然风韵犹存,领养的孩子已经半大,刘七娘领到银子时,眉开眼笑。
刘七娘是个织工,同样因为读书识字成了女子学堂的女先生,风尘气早就无影无踪,多了儒雅随和。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刘七娘五拜三叩首的行了大礼。
“免礼,七娘风采不减当年。”朱翊钧接见了刘七娘,她是工匠代表之一,算是少有还肯说实话的人。
刘七娘颇为感慨的说道“上次和陛下说了官厂周围都是赌坊,这没几日这赌坊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这赌坊入了官厂里,一些个烂赌鬼,吆五喝六,弄的官厂乌烟瘴气,也就嚣张了七天,就被厂里的法例办给拿去了。”
“辛苦钱都给了赌坊,属实不该。”朱翊钧点头说道,刘七娘喜欢说实话,官厂周围有什么问题,她都会说。
刘七娘知道皇帝不是看她风韵犹存才见她,是要了解官厂的问题,她略显无奈的说道“现在官厂周围不是赌坊,都是青楼了,这些青楼姑娘,倒是不敢在楼里开赌局,但也是乱七八糟的一堆事。”
朱翊钧摇头说道“都是些自惰的人,朕也拿她们没什么办法,只能赶远一点。”
皇帝不是无所不能的,刘七娘非常清楚这一事实,有织娘受不了辛苦,或者是忍不了清贫,或者是羡慕烟花世界,干了一年半载,自惰去了青楼。
刘七娘读书识字。
她本身就是烟花世界出来的,知道这的确是个无解的问题。
朝廷当然可以严令禁绝,但这些明妓就会转为暗娼,这就更加难以追查,本来明妓还有个去处,封了青楼,暗娼居住厂中,反而带坏了厂中的风气,这一来二去,更加难以收场。
食色性也,便只能如此了。
朱翊钧和刘七娘了解了官厂的变化,尤其是蒸汽机的马力和规模上升造成的影响,刘七娘的说辞,很不乐观,总办王崇古已经竭尽全力的减少清汰织工了,但还是又有一千名织工被清汰。
一个自己不能、或者失去了新陈代谢功能的组织,必然会走向最终的灭亡,小到一家一户,手工作坊、商帮、商行,大到朝廷、国朝,都是如此。
但清汰还是让朱翊钧担心他们的生活,好在现在还有民坊可以前往。
刘七娘见皇帝,那是和其他工匠代表一起的,显然刘七娘跟皇帝认识,这些匠人代表就更不敢乱嚼舌头根儿了,皇帝刚刚发钱,就编排皇帝的绯闻,说不过去。
皇帝陛下终于见完了工匠代表,王崇古那真的是长长松了口气,显然陛下的心情不错,每次迎检,王崇古都心惊肉跳,因为王崇古根本不知道皇帝会挑选哪些人面圣,官厂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好在这一次,顺利过关。
“还是当初王次辅管着的时候好一点,那时候王次辅还领一成分红,那时候问题要少许多。”朱翊钧将张宏汇总的一些问题交给了王崇古,面色终于有些难看了起来。
朱翊钧进一步明确的说道“官厂的行政,各种代办、会办、司务,真的太多了,谁都说话管用,唯独匠人们说话不管用王次辅全权负责的时候,根本没这些事儿,这都是谁安排进来的蛀虫查清楚一体清汰掉”
“那些开赌坊的,抓住都送到绥远修五年路,朕倒是要看看,谁敢捞他们。”
要说裙带,刘七娘也是裙带,但刘七娘干活利索不说,还兼着教书先生的职位。
厂里多了几次事故,厂里多了许多闲人,不干活也就罢了,还一直指指点点,效率开始低下,几个大把头们,说着说着就说漏嘴了,那真的是痛心疾首,颇有点士大夫觉得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感觉。
甚至还有蛀虫胆敢偷偷摸摸在厂里设赌坊。
刘七娘不赌,她不知道,大把头对这些事很清楚,谁上工,眼睛通红,那就是一夜没睡,在赌牌九。
“臣遵旨。”王崇古俯首领命,他这一年多,一直扑在西山煤局,倒是忽略了毛呢官厂。
不过陛下的意思很明确,并不怪罪他,长期实践告诉朱翊钧,摊子大了,这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儿,出了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遮掩问题。
官厂团造是王崇古的命根子,王崇古自然会让这些蛀虫们知道悔改的。
朱翊钧带着朝臣们离开了,王崇古开始亲自过问,这不问不知道,一问脸都黑了,准备专门狠抓一下这人事,其实做起来很简单,参考官考遴选法,考不上,不能转行政就是。
王谦给亲爹倒了杯茶,低声说道“爹,白花花的银子都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