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也是死的死,逃的逃。
县衙的奏疏主要是刑名,对整个案件的矛盾分析,没有林辅成的清晰,甚至连何氏不减租的事情,都没提到。
而林辅成补充了很多很多的细节。
“先生和王次辅在御书房外请见。”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俯首说道。
“宣。”
张居正、王崇古第一时间来到了御书房,显然,他们也看到了林辅成的逍遥逸闻,相比较县衙简短的奏闻,林辅成的这些细节,更加让人能够理解乡野之间矛盾的复杂。
“佃户、流民、流寇、山匪、乡贤缙绅,围绕着土地的产出,达到了一种平衡,不过这个平衡不是冲和,而是失序,甚至是极为惨烈的,都死了就是结果。”朱翊钧示意张居正和王崇古坐下说话。
张居正赶忙说道“眼下大明各级有司奏闻,只摘要,不详细,对如此惊人的案情,只说进展,不分析矛盾,甚至有所遮掩,这是臣的失职,矛盾说乃臣所著,却未曾用到吏治之中,实乃不该。”
“这不怪先生,贱儒现在还不肯读矛盾说呢,死犟死犟的,跟驴似的,哪怕是读了也不肯用,也不怪高阳县衙,高阳县衙也为难,说的太清楚太明白,又解决不了,不如不说。”朱翊钧可以理解地方县衙的奏闻为何简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事,这就是地方或者说官场的规则之一,这种普遍存在的现象,一个县衙的县令去刺破,实在是难为县衙了。
王崇古俯首说道“陛下,刑名的处置上,没有问题,但刑名的奏闻,还是太简略了,那个门房为何开门,只字不提,理当责罚一二。”
“训诫就是了。”朱翊钧摇头说道“为难地方官,不是什么本事,林辅成知道内情,还是县衙主办此案的县尉告诉林辅成的,知县默许的,有些话,他们想说,却又不能说。”
说了就是激化矛盾,说了就是打破默契,知县、县丞、县尉,全都是官员,他们讲话是不方便的,反倒是林辅成这种不在官场上的人,说话更方便一些。
“说起来,林辅成也算是个君子了,明明是五品格物院五经博士,沿途既没有仗着官身配驿,也没让人抬轿,更没有为难地方衙门。”朱翊钧从陈末的一封奏闻中,知道了林辅成这个人的性格。
王崇古疑惑的问道“他不知道官身怎么用吗”
有便宜不占有些古怪,这林辅成向来没有做过官,并不清楚这官身配驿的好处。
“倒不是,林辅成的理由是,他有钱。”朱翊钧笑着解释了下林辅成这个人古怪的逻辑,他可是逍遥逸闻的主笔,卖杂报,赚了点钱,非要跟何氏一样,折腾穷民苦力,林辅成的道德,不允许他这么做。
朱翊钧非常可惜,林辅成过了考功名的年纪了,否则大明会少一个言辞犀利的辩士,多一个循吏。
“吏部下章各级,日后奏闻疑难大案,过三人死,还是要周细。”朱翊钧看着张居正,明确的说道“矛盾说学了去,就要用,就为了官考遴选,为了考而学,不顶用,用进废退,用的多了,自然就理解深了,总是不用,就会忘记,升转会变的困难。”
别人一直用矛盾说,越用越顺手,时间一长,差距就出来了,这么卷的大明官场,卷不过别人,就没法进步。
“臣等遵旨。”张居正和王崇古俯首领命。
“先生,次辅啊,你们不要为了十六匹马力的铁马争了。”朱翊钧试图调停首辅、次辅之间的战争。
自从十六匹铁马开始小规模量产后,帝国的首辅和次辅,围绕着铁马的分配大打出手,打的朱翊钧这个乐子人,都觉得还是不要再吵了的好。
“陛下,驰道需要铁马啊,大明这么大,两千台够干嘛连京师五驰道都跑不满,元辅那边要铁马,是没有理由的。”王崇古立刻说道“陛下,当年高拱在隆庆二年京察大计的时候,可没有罢免一位山西籍官吏,甚至连反贪都避着晋党啊,元辅总是说姑息裙带,国朝之大弊现在看,和那高拱又有何异”
“元辅要铁马,不就是给裙带便利吗结党营私罢了。”
“你这是什么话”张居正立刻反驳道“你们晋党那点丑事,你也好意思现在抖露出来说的不是你干的一样我是为了国朝大事,南衙丁口最多,矛盾也是极为复杂,我为申时行、李乐这些地方巡抚要点铁马怎么了我落自己口袋了”
“反倒是你们晋党,当初不就是为了落到自己口袋吗”
王崇古深吸了口说道“别一口一口你们晋党的,我要铁马是给晋党吗元辅,你凭良心说,我要铁马,不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什么晋党不晋党的,都过去了。”
王崇古不稀罕晋党党魁的位置,现在,他在努力成为工党党魁不仅说,还在做,要的铁马,都是给驰道官厂要的。
张居正嘴角抽动了下,有些嘲弄的说道“哼,说得好听。为了大明江山社稷,我就是结党营私,伱就是经邦济国,王次辅你这话何其诛心贱儒那点招数,看来王次辅熟悉的很,罔顾事实,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