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大医官,朕都不怕,你怕什么?朕就是被你治死了,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按着阶级论,你这个大医官换朕这个皇帝的命,不亏了!”朱翊钧嬉笑着说道:“起来回话,跪着说话,朕都听不清你絮叨的什么。”
“陛下,臣怕的不是死。”陈实功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面带痛苦的说道:“陛下肩抗日月,是社稷之主,万方黎民心心念念所期明君圣主,新政皆系陛下一身,臣这要是做不好,不是庸医那么简单,而是历史罪人。”
对历史负责这种想法,对于大明人而言理所当然,陈实功都无法想象,自己真的把中兴之主给治死了,日后他恐怕要和秦桧肩并肩了,或许在奸臣序列里,更胜秦桧一筹。
皇帝要是个昏君,那治死也就治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你把朕当个昏君不就得了?”朱翊钧都被气笑了,这一笑,立刻脸色就变了,笑容牵动着,快要被咬烂的腮帮子,钻心的疼。
陈实功再俯首说道:“陛下,臣在京师已经二十七年,以前,九门之外民舍两三点,不过数百户,现在九门外的民舍绵延数里不绝,天下太大了,臣看不到,但京堂臣看得到。”
“你们解刳院天天和标本打交道,就没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给朕把这颗智齿拔了吗?又不是什么大手术。”朱翊钧拍了拍桌子,不是生气,是牙疼。
陈实功再次俯首说道:“陛下,解刳院大医官胆子很大,但这不是胆量问题,解刳院没有那种无君无父之人。”
“不做也得做,三天后,朕到解刳院去。”朱翊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去准备吧。”
朱翊钧原来打算若是自己真的死在了大医官手下,就让解刳院的大医官把自己给解刳了,做成标本,这样一来,皇帝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就有了理论支持,也省的被人挖坟掘墓,烧的一干二净。
“臣遵旨。”陈实功艰难的领了皇命而去。
张居正和戚继光还想再劝,但陛下是什么性格,所有人都一清二楚,做出了决定,就绝不回头。
“陈实功他们在猴子身上做了数千次实验,智齿手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台了,给朕做个简单的小手术,怕什么呢?”朱翊钧看似是在吐槽陈实功胆小,但其实是在告诉张居正和戚继光,这是一个很成熟的手术,超过九成八的成功率。
“臣等遵旨。”张居正和戚继光只能领旨,陛下做出的决定,内阁就是行封驳事,陛下坚持,也没什么用。
三日后,朱翊钧如期抵达了解刳院,戚继光从京营调动了一个步营将解刳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而解刳院内,则是完全由缇骑们负责安保,三步一岗,十步一哨。
大明最重要的人物,肩抗日月背负社稷的陛下,要在解刳院接受手术。
本来预计一天的手术,不出意外的出现了意外。
朱翊钧本来上午拔掉智齿后,之后就是大医官随扈就行,本就不是什么大手术,但是在手术的时候,发生了谁都不想看到的事儿,皇帝陛下在拔完牙后,出现了风寒的症状,开始发热和四肢无力。
解刳院内外如临大敌,感觉天都快要塌了,陛下真的在解刳院龙驭上宾,那些个狗杂碎,就该说活该了,毕竟解刳院是陛下设立的,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好了好了,咱还活着呢,别哭,别哭。”朱翊钧拉着王夭灼的手,王夭灼已经哭成了泪人。
“若是咱真的被老天爷收了,潞王混账,要对付咱的子嗣和后妃,伱就找太后,你别看潞王荒唐,但他啊,最怕娘亲了,你找娘亲,娘亲会为你做主的,日后治儿封藩了,你就跟着他去藩王府就是。”
“去把先生和戚帅叫来吧。”
朱翊钧有点头疼,看人有点模糊,主要是发烧导致的,他也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原因导致的发烧,就是细菌感染也没有这么快才是,若是大医官下毒的话,他早该一命呜呼了。
“先生啊。”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生死之间,他还是看出了自家先生的轮廓。
“没人能管得住身后事儿,朕也是,朕要是命该如此,死后就一切从简了,把朕准备好的松脂封好的文书一起入殓就是,一切从简,预算不要超过先帝的六十万银。”朱翊钧就是发烧,但还没有糊涂,先帝陵寝修缮加了十万银,朱翊钧还记得。
朱翊钧看向了戚继光说道:“戚帅,调京营守在九门,无圣旨不得打开城门。”
“国朝就拜托先生和戚帅了。”
“陛下,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张居正颤颤巍巍的说道,他万万没料到,小小的智齿手术,会弄到这个地步。
“先生告诉朕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先生不必神伤,大明离了朕还是会照常运转的。”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朕有点累了,退下吧。”
活着是皇帝,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只是一个死人,朱翊钧接受这样的命运,再来一次他还是这样选择,让他服用阿片镇痛,他死也不会。
张居正去了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