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在六月中旬,将皇帝想知道的一切调查清楚。
“许有仁在万历七年起,就开始向海外转移资产,万历六年新政官考遴选和迁徙富户,许家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向海外转移,在利得税的政令下达之前,将家产悉数变卖,迁往了吕宋。”
“和吕宋总督府沟通后,发现许有仁并没有在吕宋置业,而是前往了元绪群岛。”
“许有仁背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陛下真的是洞若观火。”赵梦祐真心实意,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寻仇案,而是一件政治案件。
“政治活动素来复杂,很多时候,都只是默契,连做这件事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同党,连当事人都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朱翊钧不由得想起了林辅成这个本土自由派从草原带回来的那本书,写满了皇帝和三娘子绯闻的一本书。
政治活动极为复杂,甚至有些时候,身处其中的人,都不知道真相,而且政治活动也似乎从来不需要真相。
“许有仁在万历八年,迁徙入京,但许家就迁徙了一个空壳子入京来,许有仁是许家的家主跑不了,但许昭德,不是许有仁的亲儿子,而是义子,和许家一样迁了个空壳子的还有二十六家。”
“这是许有仁背后的第一股势力,叛逃海外的势要豪右。”赵梦祐首先告诉了陛下,这个宁肯叛逃大明,也不肯到皇帝眼皮子底下生活的势要豪右不只是许家一家一姓,而是二十六家之多。
大明有着强烈的安土重迁的概念,但是在这些人看来,大明皇帝迁徙富户充实京畿的行为,就是奔着灭门去的,在地方盘大根深无法处置,就弄到京堂来。
根据赵梦祐的调查,这二十六家,是世代海商,他们在海外拥有根基,迁徙到海外,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在隆庆二年还没有开海的时候,这二十六家就已经是走私商人了。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朱翊钧沉默了片刻说道:“既然要开海的厚利,就要承担开海的代价,这些人是以极端自由为核心,凝聚到一起的一股力量。”
在大量白银流入,拜金教的兴盛之后,自然而然的就会诞生出这样的思潮,进而获得拥趸,他们从来不会认为,他们是因为生活在大明这个相对安稳的环境下,才积累了如此的财富,只会觉得全凭自己的努力所得。
“陛下圣明。”赵梦祐由衷的说道,陛下的判断是极为准确的,这二十六家,全都是极端自由派的拥趸,以极端自由为主张,身体力行的迁徙出了大明,所以行为肆无忌惮。
“第二股势力就是一群想走又不肯走的蛀虫,他们设立诗社、杂报,走又不肯走,留下又心不甘情不愿,不愿意接受朝廷的政令,这些人就是以沈自邠、雒于仁等一众十四人,制造妖书案,鼓噪风力舆论。”赵梦祐说起了陛下重病时候,雒于仁为首制造妖书案的大权。
为什么想走不肯走?因为没有根基,不是谁都是世代海商,走私商人,他们无法脱离大明,对海外一无所知,但又反对皇帝管的太宽,反对迁徙富户充实京畿,但只要在大明,就在皇权之下,只能这么一边忍受,一边寻找机会。
皇帝病重,机会就来了,赌的就是皇帝一病不起。
“都是意图颠覆大明的逆贼。”朱翊钧给这帮人进行了定性,他们心里压根就没有大明,也没有四方庶民,眼里只有自己一亩三分地的那点收成,朱翊钧摇头说道:“如果极端自由派是吃人的老虎的话,那这些想走不肯走的蛀虫,就是为虎作伥的伥鬼,是极端自由派这杆大旗的侧翼。”
“还有一些人,以反对还田为主的一批乡贤缙绅为主,这些乡贤缙绅,看似没有做什么,但臣在调查的过程中,还是发现了他们的活动,这次买空绥远驰道的大量所谓的散户,就是他们,他们是新政的受害者,废除贱奴籍让他们如鲠在喉。”赵梦祐补充了调查的最后一块短板。
旗帜鲜明的反对大明的新政,要有金主,也要有冲锋陷阵的士大夫,更要有配合行动的大量拥趸。
“万历维新反对派的大联盟。”朱翊钧反而笑了出来,搞清楚敌人是谁之后,那问题就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个大联盟是没有实体的,若说有,就是元勋群岛那二十六家,其他都是藏在水面下的鱼,看不见也摸不着,但真实存在。
乱臣贼子已经自己跳出来了!极端自由派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伥鬼是一个,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的乡贤缙绅是一个。
朱翊钧将这三股势力写在了纸上,看了许久才说道:“那个许昭德,送解刳院跟张四维做邻居吧。”
“一群跳梁小丑。”
在赵梦祐的调查中,林辅成、李贽这些自由派,反而被开除了自由籍,被认为是威权崇拜者。
因为林辅成和李贽已经完全悖逆了自由的基本主张。
林辅成、李贽等人曾经成功的掀起了风力舆论,最终促成了废除贱奴籍政令的推行,将人从强人身依附、奴隶的生产关系中解脱出来,难道就不是自由了吗?
在极端自由派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