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络绎不绝的穿行着,甚至还能看到衣着暴露的女子,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走动着。
从一些打开的房门,窗台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排排的大床上,放着一个个床几,床几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有烛灯、烟枪、镊子,还有茶壶茶杯等等,床上躺着一个个的人,靠在枕头上,喷云吐雾。
还有一些女子坐在这些男人的身上,上下晃动着,这场面糜烂无比。
而出入此处的所有人,都是衣冠锦绣,绫罗绸缎,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即便是有些穿着麻衣之人,也是伺候这些富人的小厮,而且在许多的地方,还有哨位,这些放哨的人,蹲在二层的小隔间之类的地方,身边放着一个钟。
“有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味道。”朱翊钧放下了千里镜,即便是离得远些,他还是能闻到阿片被点燃的甜腻,他知道这个味儿,因为他真的闻到过。
“怎么发现的?”朱翊钧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登高,没有千里镜,很难看到里面的情形,此处极为隐秘,而且入口颇多,人员也不算密集,缇骑查案的本事很大,但也没有大到这种地步才对。
“百姓们经行此处总是能闻到一股腻人的味道,并且还有许多富贵人家不断进入,百姓们权当是个赌坊,就以趣闻说给了缇骑们听,缇骑们留心此事,发现了这里不对。”赵梦佑告诉了皇帝,如何得知。
朱翊钧看着那些出入烟馆,穿着华丽的缙绅们,颇为感慨的说道:“从清丈的结果来看,大明4%的人掌握了40%的土地,10%的人掌握了80%的土地,也就是说缙绅之家所有人都算上,满打满算不过一千余万丁口,却掌握了大明超过六百五十万顷的田产。”
“这些个缙绅的一生像是固定好了一样,最大的支出是捐增生,给自己家的每个孩子捐个秀才的功名,考中举人进士自然光耀门楣,考不中,也就考不中了,第二项支出则是拿钱给衙门平各种各样的官司,给地方官吏输贿,偶尔需要满足一下地方官吏的摊派。”
“除了这三项之外,便是娶小妾、养外室,然后吵吵闹闹的一辈子就过到头了,临到了,找个大夫,找个大人参或者何首乌续续命,有用没有不知道,但是大家都弄,自己也要弄。”
赵梦佑思考了片刻,而后放弃了思考摇头说道:“陛下,臣愚钝。”
陛下说的对,这些年,赵梦佑见多了缙绅,这些缙绅的确和陛下说的一模一样,人生基本就已经固定,没有几个能考中举人的,大部分都是捐功名、平官司、娶小妾、搞人参,然后一辈子就走到头了,莫概如是。
朱翊钧叹了口气说道:“吃喝拉撒其实花不了多少钱,穿衣遮风也花不了多少钱,甚至连买丫鬟暖脚都花不了几个钱,他们一辈子连青楼都去不了几次,因为不稀奇,这阿片,可谓是无趣人生中的闪光。”
“他们手里攥着大明绝大多数的财富,却不拿出来交换,这样一来,穷民苦力,男耕女织的家庭作坊生产的东西,压根就没有人要。”
“所以啊,这就是大明弊病所在。”
张居正还给皇帝陛下讲筵的时候,就提到过人的享乐阈值。
享乐的阈值,在长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中,会越堆越高,最终进入超脱的状态,觉得自己可以正面击溃死亡,那种自我认知、自我超脱,俗称作死,因为没有什么能够再刺激他们的神经了。
超脱、与凡殊,就是一种双脚立地的自我感觉良好。
其他的东西已经不能再刺激他们的神经了,但是阿片可以。
“查抄吧。”朱翊钧将千里镜收好,平静的说道:“顺着这条线,一直挖下去,找到所有胆敢开营烟馆之人,敢于抵抗,杀无赦!查补清楚后,送京师问斩。”
“缉毒,这是一场我们必须要打赢的战争,如果打不赢,朕内帑堆积再多的银子,也毫无意义。”
“臣遵旨。”赵梦佑早就准备好了,他早已布置妥当,就等陛下一声令下。
缇骑们开始行动了起来,一队队的缇骑将整个惠民坊围的水泄不通,明晃晃的铁浑甲、钩镰枪,反射着正午的阳光,让所有人胆寒不易,而在所有入口处,子母炮被推了出来,虎蹲炮被缇骑们放在了地上。
烟馆的哨卫看到了缇骑大惊失色,用力的敲动着手中的铜钟,警告所有人,衙门的人来了。
让朱翊钧意外的是,缇骑们居然在包围网里挖了四个坑,里面放着一口缸,这个就是听是不是有人在地下穿行,这烟馆是不是有地道、密道这类的东西。
响箭带着尖锐的嘶鸣开始升空。
“杀!”缇骑们扣上了兜鍪,声音有些沉闷,钩镰枪向前,开始了冲击入口,若是有抵抗,子母炮和虎蹲炮就会激发,但没有发生。
朱翊钧第一次见到了破门器的使用,一阵硝烟之后,几个入口的大门应声倒下,而且这一幕是同时发生。
缇骑们冲了进去,四处都是哭声,甚至还有火光,但很快就被扑灭,床上的毒虫就像是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集中在了院子中间,而那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