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清晨薄雾,竹林青翠。
裴知聿和扶摇在花格窗前,相对而坐。
面前摆着丰盛的早点。
谢安不在,皇宫里自然是皇帝说了算。
是以,扶摇将宫人全部赶出紫宸殿宫门外。
裴知聿一声喟叹,“今日终于可以毫无顾忌”
不似先前,每每两人还要关起门来,躲在内殿,抵头相谈。
周遭静谧,只竹林间,幽幽传来几声鸟叫。
沿着九曲回廊,到紫宸殿宫门,近百米,宫人们都关在外面。
扶摇笑嘻嘻,不被谢安捏着,甚是舒爽惬意。
“多亏裴裴带回倭患的消息,这才有借口,远远的打发走谢安。”
裴知聿一脸坏笑,“也是回裴府时无意听到的。”
扶摇伸出大拇指,“裴裴最棒说说,你是怎么劝动吕海寰的”
裴知聿敲了颗水煮蛋,剥了起来,
“听我爹说此人中直忠君。”
“我就跟他讲,陛下要清君侧。吕海寰虽然一生求直,但是愿意为大义失小节。”
他几下用指甲剔出一个圆润白胖的蛋,递给扶摇,眼里有细碎笑意,
“如今都说我是陛下宠妃,所以,裴家对我寄予厚望。”
“我爹只要见到我,就事无巨细的要讲朝政,希望我能劝谏好你,成为一代贤妃。”
扶摇呵呵笑,“裴尚书是好爸爸,他不会是故意把福州倭患的消息透给你吧”
裴知聿愣了一下,连忙否决。
“那不能够。我爹保守,给阉人封侯已经捶胸顿足了。”
“他根本不敢想,你还能封阉人当大将军。”
扶摇嘻嘻一笑,“要打开思路嘛。”
她随即又叹气,“可惜高敞还在。”
裴知聿也叹道,“高敏也在。”
他昨天终于想到,他忽略掉什么问题了
这个世界的高敏还活着,高敞也没有痛苦离开。
高家兄弟仍然对谢安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他忽略了,在这个世界里,谢安的真实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这个世界,因为摇摇的突然到来,改变了许多事情的轨迹。
从她打晕沈晏清开始,一切都变了。
女帝和沈晏清暴力纠缠的一夜,就此戛然而止。
谢安没有因此事而怒杀高敏,自然不会引来高敞的离开和背刺。
沈晏清如常上朝,也并未注意到高敏,现在仍然是个快乐的失忆青年。
而且,他不知何时竟和谢安谈妥
合力诛杀了赵贤忠
所以谢安此生没有孤注一掷、背水一战,大伤元气去独力擒杀赵贤忠。
以致后来,轻易被沈晏清雠杀。
摇摇的突然到来,稳住了一些脱控的事情,使谢安仍然保存着经营多年的全部实力。
唯一的变数,就是他感情用事,一路南下去福州,会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这一路,他暗藏的实力如何,或许就能隐隐可见。
想到此,裴知聿提醒了扶摇,“你把谢安赶走,他这一路必不会太平。”
扶摇愕然抬头,“为什么大家不都盼着他走吗”
裴知聿点了点扶摇的额头,“是你盼着他走,其他人,是盼着他死。”
桌上小泥炉温着热牛乳,他徐徐给扶摇倒了一碗。
“谢安,是所有京官的心头毒刺,各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是他们没那个实力而已。但是”
扶摇幡然醒悟,“但是,沈晏清有。”
她捧起牛乳轻啜,专注的听着裴知聿分析。
裴知聿道,“内阁首辅,文官之首。斗败赵贤忠后,又因为你的偏宠,他几乎一人独大,捏着朝堂势力。”
“沈晏清的爸爸活着的时候,就做了一辈子吏部尚书,捏着天下文官升迁考绩,朋党恨不得织遍天下。”
“沈阁老在内阁经营一生,又推了自己的学生徐维诚接任吏部尚书。整个文官集团,尽在沈家羽下。”
扶摇恍然大悟,“怪不得沈晏清迟迟不愿追查徐尚书科举舞弊的案子。”
裴知聿喝了口茶,冲扶摇一笑,接着说。
“因赵贤忠谋逆被杀,文官进一步势大,兵部有了调兵权,我那爹,又一向以沈家马首是瞻。”
扶摇顺着说,“我又封了沈晏清当辅国公,不断加权,朝中大事但凭他做主,他权力已直比皇帝。”
她皱眉鄙夷,“文官贪墨腐败的也有不少,沈晏清奸滑,先前还利用谢安去肃清。”
裴知聿点头,“拔掉谢安之前,他应该是不会动文官。但谢安死后,沈晏清大约也不会放过他们。”
扶摇惊心道,“此去福州一路,谢安会死吗”
裴知聿摇摇头,“不知道。他隐藏极深,我看不穿,但他实力也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