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扶苏头戴翼善冠,一身绯色五爪团龙袍,是规规矩矩的储君装束。
如今又瘦了一大截,愈发眉眼清俊,面色苍白。
他出门就招了轿子来坐。
这新君,整日面色沉沉,不苟言笑,不复先前做首辅时的温润模样。
宫里的人都怕他,只有小庆公公敢上前伺候,一路恭顺着眉眼跟在轿侧。
燕扶苏坐在软轿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交叉在一起,一脸肃穆,若有所思。
含章殿里,徐文良、陈骏驰已等了有一会儿了。
徐文良抿着唇,神情严肃,眸里坚韧,垂首站着。
陈骏驰忧心又问他一遍,“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弹劾生父”
徐文良点头,咬牙沉痛道,“若非他逼杀谢安,陛下又何至于跟着香消玉殒便是为了我母亲、为了陛下,我也要出这个头。”
陈骏驰惋惜道,“可你从此后,便再无仕途了。”
徐文良黯然道,“如今这盛京里也无所留恋了,我母亲如今年岁大了,反而日日思念家乡。她在盛京里,被那恶妇欺辱了半生,徐维诚何曾为她出过一次头”
他恨恨道,“若不让他二人付出些代价,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陈骏驰默了一瞬,沉声道,“我手里,是有些徐维诚的把柄。既如此,那便顺了徐郎的意,你离京之时,我亲自摆宴给你送行。”
徐文良也恭谨道,“日后,陈总宪途径齐州,如不嫌弃,可来书梨巷薛家寻我,薄酒乡菜,我总能招待一二。”
陈骏驰笑言,“都是自家兄弟,你无需如此称呼。我若去齐州,也必不会跟你客气。”
二人言语间,燕扶苏就进了殿。
含章殿前是御书房,后是寝殿,陈徐二人,就恭候在书房内,见燕扶苏进了门,都躬身拜谒,
“殿下。”
燕扶苏坐至书案前,一边翻着奏折,一边头也不抬的问二人,
“两位大人,候在此处,所为何事啊”
徐文良举着奏折,“臣要弹劾徐维诚德行有亏,为另娶高门抛妻弃子,又贪赃枉法,勾结礼部尚书范行知,舞弊科举,置换考生考卷。”
“此乃陈情书,请殿下过目。”
徐文良说着,恭敬把奏折送至书案前。
小庆公公伸手接过,放在书案上。
燕扶苏抬眼望了望奏折,问徐文良,“你当真要弹劾生父”
徐文良愕然,“原来殿下早就知晓他是我生父”
燕扶苏淡淡道,“父为子天,你若告他,是要先挨板子的。”
徐文良平静道,“臣知晓,但如若不告,亦是对母不孝,对君不忠,更是枉顾世间道义,使朗朗乾坤,天理何存”
陈骏驰此时也上前道,“殿下,臣手里有锦衣卫先前送来的徐维诚罪证。”
他顿了一下,犹豫道,“说是先帝让送来的。”
燕扶苏听到先帝二字,眉动了动,心里起伏又起。
他停了一会儿,漠然道,“那就交予都察院查办吧。”
两人躬身行礼,准备告退。
燕扶苏盯着陈骏驰,突然喊住他,“陈大人,身上这个香囊颇为有趣,孤能看看吗”
陈骏驰一脸疑惑,将香囊解下,双手奉上。
燕扶苏看了看,是一个圆球,环绕着八个圆球,还有环形的轨迹。
陈骏驰解释道,“这是太阳系的八大行星,是卢大小姐亲手所绣。”
燕扶苏问道,“卢大小姐是你的未婚妻”
陈骏驰道,“本来订了婚期,因国丧延后了。这个图案原本是裴兄画给臣的,臣很喜欢,又给卢大小姐看过,她便绣了这个香囊给臣。”
燕扶苏盯着这个图案不言语。
陈骏驰接着指给他看,“这是太阳,这是水星,这是火星,这是木星,这是金星”
燕扶苏看了一会儿,喃喃道,“它们转至一条线上,就会有五星连珠。”
陈骏驰没听懂,“啊”
燕扶苏将香囊还给他,“卢大小姐绣的很好,你很有福气。”
陈骏驰面上有些薄红,和徐文良一道告退了。
燕扶苏死气沉沉的,又开始翻眼前的奏折。
两人刚走,秦明斯就匆匆来了。
燕扶苏打发走了身边的内侍,问秦明斯道,“事情查的如何了”
秦明斯低声道,“十三年前,盛京里丢了三岁左右女娃娃的人家,都已找齐。那些父母此时都在皇城外,臣空置的宅子里候着,殿下何时要见”
燕扶苏即刻起身,“现在就去。”
燕扶苏换了常服,两人坐着马车,匆匆出了宫门。
秦明斯引着路,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宅子前。
他先下了车,恭敬将燕扶苏请了进门。
宅子确实空置,只有几把椅子,坐着十几对夫妇,另有七八个锦衣卫把守。
这些父母都居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