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县早就开战了。
攻城战第一阶段当然是拔除城外营垒了。不然的话,你攻城的时候人家突然杀出,从背后出击,杀散你的兵士,烧毁你的攻城器械,你还怎么打?
守城最忌守一个光秃秃的城池。
对匈奴有利的一点就是,涉县城外地势相对平坦。如果有座小山,守军分出一部分兵力于山上立寨,与县城互为犄角,那才真的恶心。
营垒攻防战一开始就上了强度。
河内王在关中打得不错,再进长安,整个关中东半部分已在大汉手中。剩下的就是招抚了,就像邵勋在河北做的那样:来者给官。
因此,冯翊、上郡的氐羌之众三户出一丁,征调了万余人。
四部鲜卑征发了四千骑。
河西河套诸部收到单于台调令,出动了万余步骑。
连带着关中、并州坞堡丁壮万余人,总共三四万兵马。
中山王曜自领禁兵步骑八千人,此为中军主力。
四万多兵马一至上党,当地胡晋官民叫苦不迭。
积存得像小山一样的草料仓快速消耗,山头一天天变矮,这会都征发胡汉百姓出去割草了。
粮仓悉数打开,秋收后刚存进去没几天的粮食又被调了出来。
甚至于,太原、河内那边还有粮草、牛羊翻山越岭输送过来,不计损耗。
这一仗是真的拼了,而且必须速战速决,尽可能减少消耗。
战至今日,已经攻营数日,双方战死者甚众。
营垒外围障碍全部一扫而空,开始了最后的攻坚阶段。
激烈的厮杀声中,刘曜登上了高台,俯瞰整个战场。
营垒东墙外,进攻的氐羌之众已经爬上了营墙,与守军捉对厮杀。
墙上有多处破损,那都是进攻时留下的痕迹。守军拿木料、土石堵住,与朝这些缺口涌来的敌军疯狂争夺。
须臾之间,不知道多少人殒命当场。
有些人,再也无法打理家中的田地了。
有些人,再也没法回去面见亲人了。
有些人,或许即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战争,就是这样一件破坏性巨大的活动,但又不得不打,盖因自古以来,战争就比和平多。
涉县南门突然洞开,一群人冲杀了出来。
匈奴这边早有准备,骑兵快马奔至,直冲而去。
对面射来了密集的弩矢,骑兵人仰马翻。但他们的行动还是起到了作用,从城内杀出的两千守军停下了脚步,再也没法前进。
后续步军跟了上去,朝这伙人逼近。
但他们不敢大意,因为前天已经吃过亏了。
出城厮杀的别看只有两千人,但其中一半人身披铁铠,有弩、剑、枪、弓等各种杂七杂八的武器,技艺还不错。
领头的叫郗鉴,乃邵勋龙骧将军幕府从事中郎,比较勇猛,也敢打敢拼。第一次出城厮杀,就跟在溃退下去的羌人身后猛冲猛打,杀伤甚众。
这一次刘曜做好了准备,也只能堪堪阻止住他们前进的步伐罢了。
对面的“郗”字将旗在秋风中飞舞许久,眼见无法突破,于是结成了更严密的阵势,缓缓后撤。
城头也及时洒下了大蓬箭雨,阻断了匈奴骑兵追击的步伐,让他们安然退回了县城。
但这么一搞,正在攻营的氐羌步兵受到惊吓,也闹哄哄地溃了下去。
营垒内的晋军没有追击,死伤太惨重了,已无力追杀。
“遣人招诱石勒降兵。”刘曜下了高台,吩咐道。
信使领命而去。
“东边如何了?”刘曜又问道。
“折了三百余骑。”
“在哪折的?”刘曜一边问,一边让人拿来地图,仔细看着。
鼓山!
听到这個名字后,他大约摸清楚了。
晋军在涉县派了上万人,粮草军资不知道囤积了多少,但两三个月应该是有的。
这些人牢牢钉在浊漳水东岸,威胁东征大军的后路。
他固然可以绕过此城不打,但也需要留下大军监视,人还不能少,因为守军是有出城野战的能力的。
真这样搞的话,大军势必要分兵,威力大减,没法对邵贼造成足够的威胁。
或许,选滏口陉为进攻方向真的是一个错误。
这里固然离邺城最近,但也是邵贼重兵布防的区域。
涉县已经明确了,有大股兵马。
百余里的鼓山上也有兵,下山便可截断驿道。
那么,鼓山南缘的滏水一带,以及北侧的武安、洺水一带呢?
“呼延莫到哪了?”刘曜找来幕僚,问道。
“一直在清漳水河谷放牧。”
“问他放够了没,如果够了,就给我前出,奔滏口泉而去。”
“遵命。”
“令狐泥那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