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回去之后关起门来谈吗?”藤丸立香虚弱地提问,语气中丝毫见不到方才在战场上指点江山的自信劲头。
“也行,但这是一定要谈的。”奥德修斯同意了缓刑申请,“现在迦勒底里还在的成员都太惯着你了一点。”
在失去了披风之后,本就在视觉上突然变小了的藤丸立香因这一句话缩得更小了:“总之!帕拉塞尔苏斯的事——”
“那个情况已经很明显地不能认为他还保有自我意识了。”阿周那的声音加入了通讯,“可能对你来说听起来冷酷了点,我还是建议将这一部分灵基数据彻底毁灭以绝后患。”
“我倒是觉得不如就这样把石像扔回亚空间里。”趴在管制室里的小恩奇都奶声奶气地做出了神代思想犯发言,“纯粹效率上的观点:那位炼金术士站在对面或许才对我们更有利。”
“这才是任谁都听起来冷酷的发言。”藤丸立香毫不留情地吐槽,“虽然考虑到当事人的能力特质和个人操守,我没法反驳这个观点,但恩奇都,你跟帕拉塞尔苏斯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节吗?顺便一提,我觉得奸奇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然祂不会用这种百分之一万算是浪费的方式利用这个灵基。”
排除当事人略显异质、因而总是不知不觉地令自己成为幕后黑手系角色的奇特思维方式,从严格定义上来讲,帕拉塞尔苏斯也是一位“现代魔术师”。这意味着,他的绝大多数魔术或者炼金造物存在的基础都是架空以太,即“神代消退”之后的产物。且不说奸奇肯定会意识到这个从其他宇宙舶来的能源转化、利用方式给藤丸立香在“倒果为因”的问题上留着一个庞大的后门,单说架空以太比起亚空间更贴近现实宇宙的性质,将情况假定得极端一点,没准类似的东西用得多了之后,大裂隙就会自动堵上呢?
即便奸奇是知识之神,变化之神,祂的神职迫使祂必须去掌握并运用这种给祂催命的“新变化”,但,允许以相关技术构造成的高质量个体小规模地偶尔出现在现实宇宙当中也是极限了。没什么,只是奸奇作为一个有知性和自我意识的个体,不会有事没事想着自杀。
“不论御主最终做出怎样的选择,都得面对‘怎样操作’这个问题。”奥德修斯再次出声时,提出的建议非常务实,“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精工细作的条件,另外换位思考一下,我也会赞同彻底毁灭这段灵基数据的建议。”
伊萨卡的鬼点子之王非常懂人心地切中了痛点。藤丸立香思考了一下,也觉得应该是这样:如果只是在座上读到了这份记录,以帕拉塞尔苏斯的精神性,估计也不过就是一笑置之的程度;但如果是把依然持有这段记忆的那个帕拉塞尔苏斯重新挖出来……展望一下未来,不管这人能不能接受这段经历,都好像非常可怕的样子。
“说得也是。”在短暂的权衡之后,她选择认同这个观点,“那就将帕拉塞尔苏斯的灵基连同外部的夏拉西·魔灾一同破坏好了。顺便,考虑到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最好还是当它存在的不知道效果的‘亡语’,干脆所有人先预留出足以应对麻烦问题的距离,然后由我操控戈尔贡的强制封印·万魔神殿(pandeoniucet)将它整体融化还原为以太。”
语毕,她重新召唤出披风翅膀,从蛇发的头顶上起飞,同目标拉开距离:“阿周那和奥德修斯需要持续战备,警戒融化过程当中被石化的敌人状态。如果出了什么事也不用在意戈尔贡,对着结界全力攻击就好,反正只是断开连接就会立刻消散的无意识灵基之影。”
在相互嵌套着、散发出不祥光芒的魔术阵再次显现的时候,斯特恩上尉修士再次陷入了严肃的思考:
灰骑士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
圣克图姆二号星。巢都下层。等离子反应堆发电机组。
鲜血涂满了地面,断肢残臂散落了一地——它们原本确实属于人类,但一个纯洁的人类不会在肢体上产生这些邪恶的变异。它们有的纤细到仿佛被以不正常的比例拉长了,有的产生了一些不应存在的赘生物,有的则干脆变成了蟹钳或者触须之类与“人类”所应具有的器官毫无干系的东西。这些尸块的皮肤上往往还大喇喇地用刺青或者单纯的割伤绘制着邪神的符号,或许有那么一段时间,纵欲之主的赐福确实会借由这些虚无缥缈般的东西降临在他们身上。
但现在,一切已经结束了。死人是没有资格崇拜或者祷告的。
浑身浴血的圣吉列诺安静地漂浮在血池上方,大守密者凯利斯被神光烧焦后割下的头颅就倒在门边,正在随着亚空间裂隙的逐渐缩小而缓缓消散。多可笑,它明明是神祇座下的宠妃,浩瀚洋中有名有姓的大魔,从生命形式上开始就与蝼蚁般的凡人有着云泥之别,与之匹配的,它也将凡人认知为与砂砾相当、能够随手取用或弃置的东西,连杀戮折磨取乐也不会首先想到这些凡人——但,当这些对着法阵献上亵渎的祭品和祷告,用灵能维持着被献祭者灵魂和痛苦的存续的邪教徒们一死,凯利斯得以踏足于现实宇宙当中的基础也立刻被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