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墨菲斯顿其实不太理解这个反应,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对我来说,分析出现在眼前的情报已经是个本能反应了。如果你需要我——”
“——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需要。”藤丸立香飞快地拒绝了,“我不是很想用失意之庭的回忆来对抗这个环的诅咒。”
她气哼哼地往前快走了两步,忍不住又补充道:“这些事我都没跟帝皇详细讲过!他最多也就是读过风暴边界号上存着的记录而已!特异点相关的那些还是达·芬奇跟福尔摩斯改过的版本!”
“为什么?”经历过怠惰之环中,藤丸立香在疲惫的崩溃当中近乎口无遮拦的那段“闲聊”之后,现在的墨菲斯顿已经不会仅仅是因为“帝皇”这个名词作为一个平平常常的聊天对象被这姑娘随意地说出口这种小事而感到惊讶了,“我没有看得太分明,但我也能确信,你确实经历过一些辉煌的胜利,应当得到褒奖或者回报——”
“——我又不是为了这些才去干的!”藤丸立香的声音里染上了些愠色,墨菲斯顿判断不出这些情感到底冲着的是谁,“我只是因为当时的情况是我之外没人能干才被赶鸭子上架了!更何况,这些破事儿跟帝皇又没有关系,我就算真想索要回报也轮不到他!再说了,他的品味又是那种什么金就是好大就是美的东西……”
“那么,你更想要谁或者什么作为奖赏呢?”环中的清风在旅者的耳边发问。
树丛之外,一片宁静的湖面微微反射着旖旎的粉紫色天光。林中的小径将他们引到了湖边——许多此前的挑战者,或者说,挑战者的残骸,都依然林立在湖泊的岸边,被荆棘簇拥缠绕着,在痛苦地望向湖面的同时永久地变成了色孽领域中的一个造景。
藤丸立香的认知滤镜已经让色孽所谓的“考验”整段垮掉了,但墨菲斯顿反倒很感谢这个。在四周标志物的提醒之下,他自然而然地发现,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声音不怀好意,湖面下的东西也必然有问题,因此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但,作为凡人的藤丸立香是否能——
——她不能。下一秒,墨菲斯顿就确定了这一点。在从树林中走出、前方豁然开朗的那个瞬间里,藤丸立香就已经按照正常人类会有的视觉动线开始注视湖面了。但话又说回来,色孽六环的考验或许从他们开始双人通关的时候就已经整段垮掉了,因为智库当然可以走上前去,把沉迷于湖面底下不论什么当中的藤丸立香一把提走。
略显可惜的,他没有这个机会。藤丸立香确实看向了湖面,确实盯着里面的景象看了两秒,但那之后,她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转回头来朝向墨菲斯顿,指着湖中的倒影夸赞说:“如果这里的也是个女妖的话,那它可比扭曲镜殿里的那些镜子们高出太多了。”
“怎么?”
“它看出来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藤丸立香的语气相当欣慰,手中的动作却是伸出赫卡忒锡杖,毫不犹豫地搅乱了自己面前的那片水面,“芙芙当然是吉祥物,店铺外墙上当然要搭一个爬紫藤萝的架子!色孽恶魔的审美在一定范围内还真靠谱,这个布局真是让人学到了!好了走吧——你觉得我们是应该就近找条不一样的路重新回到森林里去,还是认认真真绕着这片湖走上半圈?”
“……冒昧问一句。”开始从“藤丸立香亲手打碎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未来”这个举动上意识到不对劲的墨菲斯顿有些干涩地开口,“你在湖中看到什么?”
“和喜欢的人一起开在街角的一家面包店。”藤丸立香毫不避讳地回答,表情中多少带点莫名其妙。
这个景象朴实而具体,搞得墨菲斯顿原本打算出口的那句“你竟然就这么将它打散了”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从一般意义上的价值观来讲,区区一家小店对帝国圣人来说当然不值一哂,可以被随意地放弃。但悖论就在于此:如果它真的是这样不值一哂、可以被随意放弃,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当事人“真正想要的未来”呢?
智库的逻辑在这个问题上实在是绕不明白。在这个瞬间里,他甚至尝试了从“面包店”这个简单的信息当中提取线索,像一个极限战士那样开始分析到底是什么样的社会环境才能支持一座开在街角、由两人打理的小型面包店安宁地持续经营下去。但在他无用的思索得出一些无用的结论之前,藤丸立香背后湖面的水波再次荡漾了起来:
一只头顶生角、面容精致、双手类似蟹钳状的色孽欲魔从水中浮现了出来。在水边的藤丸立香反射性地转身的同时,墨菲斯顿手中的灵能闪电已经在劈啪作响。战斗力显然更差的小姑娘知情识趣地保持着面朝大湖的方向,向后退了两步,远离了水边,紧接着,智库灵能的蓝色闪光和电流吱喳作响的奔涌声就占据了她近乎全部的感官。
但在这一轮攻击平息之后,那只欲魔没有死。它在千钧一发之际灵巧地跃出了水面,露出了自己覆盖着鳞片的、鱼尾般的下半身,令自己完全搁浅在了干岸上。它匍匐在地,保持着这个近乎任人宰割的姿势,努力撑起上半身来,大有一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凛然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