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说,他薄红的唇像“浪萍水榭”里才有的“玫瑰冻”。
他尝到那滋味了,含入口中,软嫩弹舌,浓郁花香带著点微酸在唇齿间弥漫,且顺喉滑入。他不觉“玫瑰冻”与他的唇有何相似之处,却是记起她的唇、她的小舌、她的亲吻……
他想,他多少是入魔了。
入了魔,才会明明远离她、从她身旁走开了,却仍无时无刻让她的模样跃然于脑海中,挥之,不去,娇脸儿尚对住他笑吟吟,弯弯的丽眸似会言语,说著那样的话——
你亲我,我也亲了你,咱们礼尚往来,这才公允!
哪里公允?他总得赔上两管热血,拭过又拭,止也难止,全身发热鼓胀,仿彿血肉在下一瞬真要爆开。
我养你,让你胃口好、睡饱饱,好吗?
不止身躯发热、发胀,胸臆亦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被如此温言委婉地征询柔问,便什么本事也端不出来。惭愧啊,玉澄佛,你是该感到羞惭!即便他真没本事,徒有傲骨,一身清傲也要毁在她手中。
就算你真毁了我,我也甘心情愿的……
甘心情愿……她要他甘心情愿。
然而,他要的又是什么?
“咱们‘苏北十三路’要的也不多,就喊一个价,价高者得,好歹玉家‘佛公子’是兄弟们拚死拚活劫到手的,我这个当老大的可不能教底下的兄弟吃亏挨饿、受委屈啊!你们说是不?”
粗鲁的嗓音似雷鸣,离他颇近,尽管双眼遭黑布条缠起蒙住,后脑勺疼得几欲裂开,玉澄佛仍可以感觉发话之人喷在他左耳上方的热气。
左耳上方……在那地方,她喜爱簪著一朵巴掌大的金箔红花,纵情且简单,发如流泉,除红花外再无其他饰物。
唉,不好、不好……头既昏又疼,情势大坏,他尽想什么?
周遭应来了不少人,呼息声、脚步声、低语交谈声等等,层层叠叠、或重或轻,根本难以计数。
他浮游的意识稍稍稳下,稳得极为费力,双臂欲动,才知两手被反绑于身后,而双腿亦被捆住。
陌生的浓香迫近,一只女性的手抚上他俊颊。
他薄唇陡抿,本能地撇开脸,下颚却被对方牢牢扣紧、扳正。
雷鸣粗嗓匆又暴起——
“涂二娘,大伙儿还没出价,你还是老实点儿,别想乘机占便宜!‘苏北十三路’的便宜可不是这么好占的,你自个儿掂量、掂量!”
那女子被挤开,不禁轻哼了声,似笑非笑地道。。“裴老三,少跟老娘来这套!要不是你十三路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几个月前劫人反遭活逮,被玉家和官府联手送进大牢里,有得你作威作福吗?要众人开价可以,总得让买主们先把货看仔细了,确定真品无伪,这才好办不是吗?”
涂二娘此话一落,附议者甚多,男女皆抢声道——
“是啊!是啊!挡著不让看,还成买卖吗?”
“那些小白脸生得都一般模样,要是你随便绑了个公子哥儿来,谁晓得躺在地上这一个是否真是玉家‘佛公子’?”
“据闻,‘佛公子’眉间有一小红痣,面似观音,长目如柳。裴老三,你掩着他的眼,眉目全挡了,教咱们如何识真辨假?”
喧闹好半晌,叫声隆隆,裴老三忽地大吼:“别吵!”
四周陡静,裴老三环视众人,这才又走回那件待价而沽的“货”旁边,在众目睽睽之下揭掉那条黑布条。
室中灯火通明,被蒙住双眼好几个时辰的玉澄佛一瞬间难以适应,后脑勺挨的那记重击让他久久不能定睛瞧清楚远近,只模糊看到无数个影子,高的、瘦的、矮的、胖的,男男女女,团团将他环困。
我走啦!你保重,得小心留神,别教旁人偷了去。
她第一次劫他,那是救了他。
让他离去时,她笑颜留语。
她第二次带他走,同样是救他。
“浪萍水榭”一别,她亲自撑舟将他带出那段迂回曲折的水路,回舟前,她但笑无语,那双凤眸如水面上舞跃的霞光,竟教他尝到微妙的怅惘。
而这一次,他被人“偷”了,她的“七擒七纵”怕是完成不了。
苦笑。他以为自个儿笑出声来,殊不知吐出唇的仅是破碎呻吟。
眨眼、再深深眨眼,模糊黑影的轮廓仍不够鲜明,他无法分辨那些人的脸上是何神气,却深刻感觉到那无数探究、凝注的目光,仿彿他是钓钩上滋味绝美的香饵,恶狼正狺狺低咆、逼近。
“玉澄佛、玉澄佛……长目如柳、眉间一点红,貌若观音……玉家‘佛公子’……神佛加持,早非凡身,血肉便是灵丹妙药,可治百病……”围观审视的众人里,有谁著魔般地喃喃不歇。
“是有病治病,没病强身,食他血肉,能增一甲子功力!”
“我不要血也不要肉,只求青春恒驻,永世不老啊!”涂二娘离得较近,忽地目露精光,动手便抢了。
事情瞬间而起,牵一发而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