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爷也未再同他多说,重新拾起字帖赏看,却有意无意地悄悄留心他的神色变化。
池固伦心中反复掂量,到底还是忍不住再犹豫着试探问了一句:“那,父王并不会有意去针对他,是不是?”
荣王爷心中轻微一叹,暗道,毕竟还是少不更事啊!看来,这孩子还得历练历练。便看着字帖淡淡反问道:“为父只知道圣上会依律法办谁,未尝听过有什么针对之说,为父又何来针对之举?”
此语一出,池固伦心中彻底松了口气,立时便离了椅子,站起身来。
荣王爷以为他要告退,放不下关爱之心,便忍不住还是叮咛道:“若是十年前,为父定然会为你另行细说一番,而非今日这般只说然,不提所以然。又或,根本就不会同你谈论此等话题。以你现在的年岁,你该懂得言行二字与想法的区别。所以不要奢望将自己和他人的真正心思寄予在一言一行上。心里的东西,如何揣摩都使得,不该放到口中的,便不能脱口而出,可懂?”
“谢父王教诲,儿子明白的。”池固伦应着,便移步上前,自怀中摸出那张纸,轻轻压在了荣王爷手中的字帖开页处。然后又就着他的耳畔低语了一番。
荣王爷的面色随即渐渐失了之前的淡定无谓之色,变幻莫测起来。最后,隐约可见太阳穴处的青筋突突跳了几下,朝儿子问道:“此事当真?”
池固伦指指字帖上的纸。
荣王爷遂展开细看,面色渐渐比之池固伦在林中所阅时更加难看。反复看了两三遍后又问道:“那两个人呢?”
“卸了关节,捆了绳索,关在隔壁屋子里了。”
荣王爷点点头,朝多宝格后的隔间指了指,对池固伦道:“你既不是那等愚鲁之人,此事便不用回避了,且在一旁看着,只不要出声插嘴便是。”又朝外吩咐道,“去给本王将管家请了来!”
不多时,管家便应召而来,池固伦遂悄然隐入暗处。
碍于事情重大,荣王爷见了管家便不再浪费时间兜圈子,直接审问道:“许管家,你可曾背着本王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不曾?”
那管家跪地回道:“奴才惶恐,实在不知王爷此话从何而起。”
“不知死活的东西!”荣王爷斥骂一句,随后便使人将那两个肉粽子带了过来。屏退仆从后,指着那二人问道,“这两张脸,你该认识吧?”也不用等对方承认,接着便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背主行事已然算是重罪,居然还敢行此买放死囚,使其作乱的行径?你够死上十回八回的了!”遂将桩桩件件,事情如何,相关何人一一指出。
罪行依次列举后,又冷嗤道:“现在,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荣王爷本以为那管家定然会狡赖一番,甚至会有狗急跳墙之举,已准备示意暗处的池固伦出手拿人,捆了人堵了嘴再法办。谁知,那管家一见事情悉数曝光,居然一口便认下了。接着,从怀内摸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镇定无比道:“奴才奉旨办事。圣上有旨,王爷如若已然知晓此事,烦请进宫面圣!”直把一明一暗的两父子震得呆若木鸡。
荣王爷怎么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顿时心中又恼又羞,又惊又气,直瞪着那奴才打扮的人和晃眼的金牌气息不匀,心肺翻滚。自己的管家,实际上居然是皇帝的一条狗?这跃然纸上的桩桩件件,关碍朝廷太平、社稷稳固,不符礼制纲常,有违律法的种种,居然是这走狗在奉旨行事?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荣王爷声色不稳地朝那人喝斥道:“混账奴才!行事败露,居然有胆搬出圣上糊弄本王?你可知天家威仪不容侵犯?假传圣旨又该当何罪?!”
那管家却丝毫不见慌乱,不疾不徐地上前两步,将金牌置于案上,放到了荣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再一次重申那万分颠覆常理,打击人心的话:“奴才的确是奉旨行事。圣上金牌在此,请王爷验看。王爷查看清楚后,还请随奴才宫里走一趟。”
荣王爷实在难以置信,一把拾起金牌前后翻看。然后,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反应。金牌的确是御赐之物。式样、图案、甚至是大小和重量,都属规制中的传谕令牌。大内字样,殿中督造。
那厮见他不再质疑,伸手取回金牌揣入怀中,又一次令人想扼其喉地开了口:“王爷若是验看清楚了,请即刻领旨进宫!”
荣王爷这才缓了缓神,心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遂感沉重地起了身,同那管家朝书房外走去。行到门口,止步对守候在外的仆从吩咐道:“本王要出去一趟,书房暂且不必收拾,省得一时用物不好找。”
下了两级台阶,又声色微恼地朝仆从抱怨道,“离了本王的眼皮子,行事更要仔细些。看好了狗,别挑着本王不在的时候放任到处乱窜!畜生东西,撒起野来专刨花木。这园子里头,本王真正在意的也就那几株最名贵难得的爱物,被伤了根可就彻底完了。早就交代过你们了,人有门,狗有洞,别人狗不分的混走一气!便是门洞闭合也要有时辰,最多放个把时辰,到点了,该关的关,该堵的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