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子里的布置,绿尚肥,红未瘦,有花有草,雀啼蝶绕。还有一方清浅池塘,砌了两座假山,算得有山有水。这比小时候的待遇可是天壤之别。
晃到葡萄架下,居然发现还结了一架秋千,不由失笑。也不知是有人存心弥补自己的童年闲趣,还是自己的到来无意当中占了哪位小姐的院子。得!打秋千是小姐们的乐趣,也没说男子就碰不得。撩起一襟山茶袍脚,姜桐就往秋千上一靠。侧坐其上,一腿闲翘,一腿随着秋千轻摇晃荡在下。微眯双眼,享受沐浴后的清风送爽。
苍龙令之事,对他不能说没有影响,但也算不得翻天覆地。老太爷口传的秘事,他也算得尽心,该记的都记下了。但是所持态度嘛,信与不信,重视与否,一半一半。
方才借着沐浴,他也抽空理了理思绪。血誓之说,归根结底,简而言之,就是对于承诺不可背弃之事。虽然那人已同他有接触,他也不会遵照老太爷的吩咐主动去找的,不如顺其自然,反正还有掌心的印记和苍龙令给提示。若是苍龙令果然灵验,那人真需自己守护,要命的时候他自己会暴露出来吧?自己每天接触那么些人,当真一个个去查探,还不累死?搞不好一辈子都弄不明白是谁。反正他也不打算亲手打杀身边之人,也就算不得违背誓言。
至于不能和佞臣之后共处嘛......
姜桐忽然想起了鬼眉,兀自一笑。苍龙令未因自己同那臭丫头共处而泣血,那臭丫头就不太可能是佞臣之后。总不可能等到哪天和她洞房花烛了,苍龙令才来作怪吧?想到此处,耳根子不由有些发热。好似想远了。
摸摸耳朵,咳咳两声,打破自己心底的羞囧,继续琢磨。除了臭丫头,别的女子大概也不得同自己过于亲近。所以娶亲婚配之事言之过早,更与血誓无关。男子交往,自己行商之人,生意往来是免不了的,但也就是些利益纠葛而已。就论交情好的,既然到现在为止没有妨碍,大可继续交往。大不了往后小心谨慎些,别一时脑热和谁拜把子,也别一时义气和人歃血为盟就成。
想通关节,辨明利害,姜桐自我总结道,既往不咎,来日慎重,一切顺其自然,不必大惊小怪。于是,心情轻松如常,照旧逍遥自在。
姜桐想要逍遥自在,可他忘了这不是容城的赵府,而是赵家堡。迷迷瞪瞪,刚觉得眼皮子发沉,打算小憩一时,便听耳边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女子说话声。
抬眼去瞧,便见一位十五六岁小姐打扮的女子,领着七八个丫鬟小厮朝葡萄架下过来。人未近前,那女子便启唇笑语道:“找了半天,原来五哥哥躲到这里偷闲来了。”
姜桐挑挑眉梢,没有起身相迎之意。
女子对姜桐的不曾搭理也不介意,款摆生姿地走到他跟前施了个礼,拿着方帕子半掩唇齿地笑语道:“五哥哥大约不认得我了,我是月眉,二老爷家的。姐妹里排行第五,可跟五哥哥在兄弟里的排行一样呢。”
姜桐看看她身后的几个丫头、小厮,个个手里托着东西,也不知来人是何用意。这才从嗓子眼里轻轻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五姑娘。怎么,有事?”
赵月眉朝后瞥了一眼,一个丫头赶紧地将手里东西递上。她抬手仔细地接过,亲自捧着递给姜桐,献宝道:“知道五哥哥要回家,月眉给哥哥做了两双鞋。月眉的针黹女红算不得好,望哥哥莫要笑话。”
姜桐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鞋,确实算不得好,但针脚倒也算得规规矩矩。可惜,他对这突然送上门来的好意没有兴趣。尤其,这丫头是赵家的,而且爹娘还是二房那两个鬼心眼死多的人。
于是,姜桐扫了她一眼,意兴阑珊地转头去瞧顶上的葡萄叶子,眯着眼睛看那一堆碧绿里隐隐投下来的细碎阳光。面上依旧带笑,口气却凉凉的回道:“不想,我这回来一趟还烦五姑娘劳动了,多谢。只是,自幼本公子只穿过我娘亲手做的虎头鞋,后来便只穿买来的。这两年偏又添了些骄矜的性子,不是那出名的绣娘做的,竟是一概穿不得了。否则,走路的时候——脚,疼。”
赵月眉小脸一僵,不过须臾又恢复了笑意,道:“原也没指望五哥哥会真的穿在脚上,不过是为哥哥回家添个顺数,只是做妹妹的一片心意罢了。”
姜桐嗤笑道:“五姑娘还有这心思?可你实在也还欠缺些。这送人鞋子是有讲究的,一则,亲近之人送了,自然是嘘寒问暖的体贴之意,除了实用之外,确实还图个走路踏实,大道平坦之意;其二,却是赶紧走人,有多远滚多远的意思;这第三层嘛,就更说不得了,那死人也需专门有人做鞋的,好让他早些跑到阎王爷跟前去报到。五姑娘与我今日才见面,怎么也算不得亲近。那我就不懂了,你这是要给我添哪种顺数?”
赵月眉的笑意彻底僵在脸上,盯着姜桐的侧脸怔了半天。许久,才心里磨着牙,面上压抑着不曾露出恼意,将鞋子往身侧丫头手上一甩,回道:“月眉常年呆在赵家堡,也比不得五哥哥在外见多识广,惹哥哥笑话了。哥哥算我此前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吧!”然后朝身后一招手,对丫头小厮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