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儿为任未成诞下他的第一位皇子的消息随着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的圣旨传遍神州大地上家家户户,东方宛玉听见这个消息时,不由松了一口气。她向来知道陆晚儿的个性,想必江乔儿进宫会让她伤心不已,如今喜获皇子,或许儿子的到来会让她的情绪稍稍缓和些吧。
只是,东方宛玉不由得想起离开任安前,那位林御医的话。
“微臣自幼与侯爷相交,能够进入宫中成为御医也多亏了侯爷的提携,因此微臣是断然不会欺骗侯爷与郡主的。”林御医看着东方宛玉,只见她的脸上已然不复最初的微笑,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药方,双眉微蹙,良久,才长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有意地平复自己的情绪似的,轻声道:“整个御医所都知道这事儿?”
“御医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也是同一个鼻孔出气,同一条说话。”林御医并未明说,但听见的人却是再明白不过,东方宛玉点了点头,道:“行,我知道了,多谢林御医。”
“郡主能明白是再好不过的,只是,微臣今日前来侯府,只是为与侯爷叙旧并为郡主把平安脉的,还请侯爷与郡主多担待。”林御医接过妆城递来的药方,小心翼翼地收回诊箱之中,东方宛玉闻言点了点头,低声道:“林御医放心,侯爷与我,知道这其中利害。”
眼见着妆城送了林御医出去,东方宛玉却迟迟不肯收回自己的目光,直到夏至临开口道:“你若非早有所猜测,又怎会让我找了阿林来,怎么这会儿却如此震惊?”
东方宛玉闻言,忍不住苦笑道:“你也知道只是猜测,何曾想过要它成真。”
“夏兄,表哥,不,皇上,”东方宛玉依旧苦笑着,摇了摇头,有意地变换了称呼,道:“与皇后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啊,怎么会如此对她?”
夏至临并未回话,只是一直看着东方宛玉,聪明如她,自然猜得出来皇甫棠多年不孕或许有蹊跷,又怎么会猜不出这蹊跷背后的原因?
东方宛玉自然是猜得出。
皇甫棠并不足以为惧,可是她身后的淮忆长公主以及太皇太后,一个个可都是厉害的主儿。若是让皇甫棠产下皇子,尊着本朝立嫡立长的传统,再加上这个孩子的血统如此高贵,必定是会立为太子,这样一来,只怕这两个女人都要插手摄政。而且,还有一个太皇太后偏爱至极的任淮士,呵,真是不敢想象。
只是,以皇甫棠那般无知粗心的个性,想必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日日喝下的养生汤虽是会让身体强健,却是永远绝了她生养子嗣的能力吧。她向来跋扈惯了,对宫人与御医也不见得会有多尊重,自然身边也不会有什么伶俐应变的侍女太监之类的替她多多留心。东方宛玉想着,不由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不知此时此刻,皇甫棠知道陆晚儿诞下皇子的消息,会是如何心境?
东方宛玉轻叹了一口气,不由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她只消得向窗外望上一眼,便知此刻他们是到了哪里。
绿水青山,长江天际流。梨花漫天,故人难再逢。
身边的夏至临见她瞬间变了脸色,也不多言,马车继续缓慢行进着,直到进了城门,听见吵吵嚷嚷的人声,夏至临才道:“先寻了客栈放下行李再出来逛逛,如何?”
话音刚落,却感到马车车身一阵摇晃,夏至临急忙伸手扶住东方宛玉,却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声,元幕的声音传来道:“郡主,侯爷,不知怎的,江陵似乎是闹了饥荒,一大群人见着马车想来是能给他们吃食,就扑过来了。”
饥荒?东方宛玉与夏至临相视一眼,便急忙招呼妆城道:“妆城,把咱们的盘缠和干粮清点一下,出去分发给那些人,顺便打听一下是什么情况。”
妆城点了点头,急忙打了帘子出去了,东方宛玉与夏至临想了想,终究也跟着她走下了马车。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东方宛玉刚刚踏下马车,便被一个佝偻着腰背的老人抓住了衣袖,她像是很多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已经瘦成了一副皮包骨的模样,脸颊上的肉全部向里凹陷进去,她的头发沾满了剩菜渣滓,似乎是与别人争抢食物时留下的战利品,她从蓬乱的头发之中抬起眼,看着东方宛玉,喃喃道:“菩萨,菩萨驾到,您行行好,给,给我家小孙子点吃食吧。”
东方宛玉这才注意到老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更加瘦小的孩子,几乎与竹竿别无二致,东方宛玉心下悲戚,正欲唤了妆城来塞给他们几个馒头,却听见妆城惊呼一声,她猛地回头看过去,只见那些难民见妆城拿了吃食出来,便一窝蜂地冲了过来,险些撞到了马车压在妆城身上,幸好元幕与陆少崖还有其余几个侍卫手脚快,急忙稳住了马车,将妆城带了出来,只余下那一群难民疯了一般地抢夺那一带吃食。
江陵城是长江边上的城镇,一直被誉为“鱼米之乡”,一向雨水丰厚,春种秋收,收获的食物年年都可以够当地老百姓们餐餐饱腹,怎么可能会出现饥荒呢?东方宛玉看着那一伙一拥而上的饥民,正纳闷着,却突然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道:“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