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从脚底开始慢慢拉走,杨斌埋在被下的脸一点点露出来。
腹部左右的床褥下陷,珊姐爬上床了。
他喉头微动、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抓紧手中的针线包,眼皮子掀开一条缝偷偷看。
珊姐双膝分开跪在他身前,指尖拈着绣花针,针后连着一根长到看不到头的红线。
双目放空、无法聚焦,手起针落,探过来缝他的头。
杨斌哪儿能让她得手,借着睡梦翻身的动作避开。捏紧针线包的手开始濡湿、出汗,再近一些,等珊姐再近一些,他就拿出针线包收针。
针扑了个空、刺到头左上方的被褥上。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珊姐压下腰、左手轻轻地扶住他的侧头,再次缝补。
等等,珊姐的力气有这么大吗他的头被扣得死死地,压根动弹不得。
而且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很多。绣花针带着红线不断地戳刺、拉线,缝补的动作变得十分绵密,在杨斌眼前沉沉地压下来。很快杨斌左半边身子从手腕到肩膀处的衣物都被缝在床上。
两人距离又近,他几乎无法躲避。
快,快拿针线包。
杨斌举起针线包,同时耳朵上被针线穿过几次,锐利的疼转瞬即逝。
他惊讶地发现针线刺穿的地方很快会失去知觉。
越来越多的身体部位被穿了红线。半边身子逐渐变得麻木,失去控制。
杨斌额间覆上冷汗。
很快他浑身缠满红线,宛如一只被钉在床板上的硕大的红色毛毛虫。
藏身在暗处观看的付长宁心口一紧,这么下去杨斌会死,必须救他。
抬脚正要上前,突然肩膀被程一叙按住。
程一叙面上漫不经心,眼神却十分认真,“控不住绣针,红线便会衍生出千千万万根。你去了救不了杨斌,反而把自己搭进去。”
付长宁拧眉,“那你的意思是眼睁睁看着他让珊姐缝成布娃娃”
就是不同意救呗。
“人都不在了,谁还稀罕你的报仇。你心够硬的啊,麻木不仁。”
“是你太软了。”
一直安静的花兰青缓声道,“付长宁,再等等,杨斌会用针线包拿到绣针的。”
声音不大,但就该死的很有信服力。
极度恐慌之下你会怎么做
或许四肢冰凉、手足无措,满脑子一片空白;或许意识无比清晰,明白该行动起来去做些什么事情来保护自己,但手脚都像被钉在地上。
而极少数一部分人,越恐慌、越是陷入逼命的境地,反而越理智、越能发挥潜力。
杨斌属于这一类人。
床板上缝着的“毛毛虫”渐渐粗壮变成“蚕蛹”,突然红线由内而外开始断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扑簌簌地往下落。
一只手撑着床铺、手背因使劲儿而筋骨分明,他坐了起来,断线从身上滑落,眼下的红色泪痣极为鲜艳。
另一只手上握紧针线包。
针线包中心处插着一根尾端穿着红线的绣针。
珊姐失了针,整个人身子软成面条,朝地面扑去。
杨斌接住她,见她呼呼大睡没有丝毫异样才放下心来。单手扣住她的肩膀将人揽在怀里。侧过头,直直地望向藏身在门外的付长宁,“仙人,我拿到针了。”
付长宁、花兰青、程一叙一直暗中注意事态进程。
见他没事,付长宁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死。丧葬后事一条龙都想好了。”
端详绣针,绣针是石料磨出来的,石料和织女缝补像所用材质一模一样。拿了绣针,珊姐就会恢复原样。
杨斌见她脸上担忧神情不似作假,唇角稍微扬起一点儿弧度,冲淡了初见时的那种冷漠隔阂。
“多谢仙人救珊姐性命。若不是仙人指点,我们姐弟二人一定活不过今晚。”
“没有,是你有本事,才能有惊无险地活下来。我今晚一点儿忙都没帮上。”付长宁说。
她把绣针给程一叙,“程一叙,你八字最硬,身上阳气又旺,最能克制绣针这类阴损的东西。你把绣针碾成粉末,扎破指腹用心头血去调制成粉浆,然后涂在织女缝补像的眼睛上。至少能让她再安分个一百年。”
俗话说十指连心,指腹血也算是心头血的一种。
“行,我知道了。”程一叙点点头。
转身去织女缝补像那儿。
杨斌安置好杨珊珊,跟在付长宁、花兰青身边,四人同去。
织女缝补像前。
石像眼睛上的线已经全断开了,眼皮子半张开,直勾勾地瞅着从眼前路过的人。
程一叙右手虚握,一柄两掌宽的大剑从空中浮现停手心里。另一手收紧,掌心的绣针碎成粉末状,然后擦着剑刃缓缓地划了一道长长的血迹瘢痕。
眸中倒影着织女缝补像。
几束迅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