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悠悠已不在巅峰期。
小无相山那喋血一日前,他曾是年轻一代中屈指可数的精通内功外功的高手,是天才中的天才,于刀法、剑法、棍法,都有涉猎。可他最擅长的还是指法,他既可蕴内力于指尖,使十根手指无坚不摧,也可用内力疾发无相指风,于远处打击敌人。因这些优势,即便他作为一个远程战士,也可以去挑战当时江湖中公认的“近战战神”接星引月阁的老七,而不落下风。足见此人巅峰期之可怕、张狂。
但在那门派大堂一战后,他就离巅峰差了那么一两分。
只这一两分,平时是看不太出来的。但是在对上高手,尤其是连续作战时,他左足气力会少于右足,重心姿态会不自主靠右,会有一些微妙的不平衡,而他右手比左手更易力竭,且在连续发出指风后,会有一些轻微的指颤。
这是因为他的筋脉、手足都曾遭人重创。
我和罗神医虽救他一救,尽可能使他复原,但并不是一丝后遗症都没有。
他曾经完美。
如今却有缺。
仇炼争的状态就更糟。
两三天前他才来到这个城市,一下船就在码头遭遇伏击,先碰上的不是我,而是自己人的背叛
他不舍得重复误伤叶小颜的悲剧。
所以他宁负伤,宁枉死,也绝不再去错误地杀死一个忠诚的下属
也因这不合时宜的心软,他让那内奸给他的腹部扎了一小刀。
虽说这一刀避开了脏腑和骨节,不是太重,可依然是结结实实的一扎。
虽说他也敷过药,用绷带扎住伤,再用外衣盖住,所以在听书时、评论时,能表现得若无其事、沉静如山,仿佛这一处伤是完完全全不存在。
但我知道伤口仍存在。
且在隐隐作痛、对他的行动造成了一定影响。
因为刚才梁挽过来倒茶时,我看出他疑心快要溢出来,他是想先出手的。
而他若不是因为这一处伤,他会比高悠悠更快、更狠地去试探梁挽,而不是落后了一步。
他的伤口,随时都可能会崩裂流血
所以这两个人,一个不在巅峰期,一个正在坏状态。
却偏偏因一年前的恩怨,而火花四射地碰在一块儿
高悠悠先碰出了一个“仙人一指”
蕴含十成内力于指尖。使一根秀气的手指、几乎硬如铁、锐如剑。
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指剑”
这一道“指剑”若是叩到仇炼争的额头上,对方的颅骨会如瓷瓶一般炸裂,里面的脑浆会像水浆一样齐齐迸出
我几乎惊呼出声,却见仇炼争居然不闪不避。
高悠悠一跃而纵,他似早有预料,早有准备。
他目光冷彻骨,却岿然不动。
似一个赴死的战士捧着热心热血。
直到最后一刻、最后一秒,近不可近、躲无再躲时,他才一伸手。
一伸手就伸进了小吃摊的一碗汤水里。
这是他刚刚点的肉丸汤,此刻肉丸已经吃完,只剩下了汤。
他大拇指微微一动,汤碗就如长了翅膀一样,以迅疾无比的速度飞向了高悠悠的一指
竟没有一丝汤水洒出
因为当他出指的那一瞬间,热腾腾的汤上面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封死了底下的热汤。
这汤碗就像一个十成十的冰疙瘩,充盈着冷气,昂首甩向了高悠悠
高悠悠人在半空,却没有贸然去接。
以这汤碗来势之急、去路之猛,若是砸中他的指,轻则他的手骨折,重则他的人要被撞飞出去
这哪里是一个冰疙瘩,分明是一个冰炮弹
他不能硬接
只能把“指剑”一屈,两指磋磨出一道无相指风,刺向了那袭来的汤碗。
汤碗遇到这指风,就似冰球遇上了热流火弹,当场爆裂
截截木屑、片片薄冰、与冰面下火烫滚辣的道道汤汁,四处纷飞乱散
高悠悠于半空身形一挺,如白龙抖擞般扭身、转形,避开这木屑薄冰。
仇炼争却在这时冲了上去。
他足尖一抬,酝酿出一个半空截踢
踢的就是高悠悠还未落地时,那稍显薄弱的下盘
转守为攻,就在此刻
而高悠悠却在即将落地那一瞬间,一指疾戳地面,指尖未碰到,指风却刺了地面,借着这推力,他成功扭转了身形,瞬间袖飞入云,于半空中倏忽翻出一掌,正对上仇炼争的那一踢
掌对足尖,他借了对方巨大的踢力,借此翻身往后落,仇炼争却只淡淡扫他一眼,手间轻动,托举出一片几乎清亮透明的薄冰
原来方才那汤碗炸裂时,他立刻冲上前去时,其实不是为了去踢高悠悠,而是算好了角度、步数、速度,正好让一道微烫的汤汁,落到自己掌心。
他掌上一酝,薄冰就清浅浮动于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