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逃出,摇身一变,又改名逍遥子,成了“不慕名利、隐遁山中”的名士。
那贵族弟子终是弃子认输。
苦着脸行一礼,便匆匆离去。
接下来上场的是一名颜氏子弟,此前曾连续三年拔得弈类头筹,若无意外,今年弈类头筹也当是他的。但在与逍遥子厮杀了近半个时辰之后,亦弃子认输。
逍遥子抚须含笑,问“还有哪位小友,想与老夫指教”
逍遥子实力太强悍,下面人面面相觑。
因手谈毕竟是极耗费时间、心力与脑力的事,而且和其他比试不一样,落于下风的那个要当场认输。
众人迟疑的间隙,一个清雅声音道“我来。”
江蕴不紧不慢走到台上坐下。
“是楚言呀。”
因为昨天文类比试,许多人已识得江蕴。
昨日离得远,很多人并未看清江蕴长相,今日离得近,见小郎君一袭青衫,漂亮优雅,宛若神仙中人,都目露惊艳。
空气中一阵此起彼伏惊叹。
逍遥子也怔了下,盯着江蕴好一会儿,但他很快恢复常色,道“小友请。”
江蕴随意落下一子。
逍遥子皱眉,因这棋路很不合常规。
但这也让他警惕,怕对方是个隐藏的高人。
他便依照自己的排阵布局习惯,跟着落下黑子。
江蕴紧接着落下第二子。
逍遥子看了眼,已经有些怀疑江蕴是故意过来捣乱的。
他记笑道“小友莫怪老夫说话直接,小友当真学过弈道么”
江蕴已经拈起第三枚白子,施施然反问“怎么道长怕了么”
逍遥子摇头,露出一言难尽色。
他落下第二子。
江蕴想也不想,便在一个边角处落下第三子。
这简直犯了棋中大忌。
逍遥子越发笃定,江蕴根本不懂棋道。
他在心里冷笑了声,老神在在的跟着落下一子。
没一会儿功夫,白子好像已经被黑子包围,可怜巴巴的被分割成好几片。
十分不懂下棋,但从周围人反应来看,觉得小郎君的棋艺可能有些烂。他咳一声,小声道“咱们只是玩玩而已,公子若玩腻了,咱们可以去看下一个。”
江蕴抬头,温和的朝他笑道“无妨,我再玩一会儿。”
逍遥子再一次默默冷笑声,想,果真是个不懂行的,还玩儿呢,待会儿输了,别哭得太厉害才是。
十方只能作罢,忐忑观望。
江蕴展袖,拈起白子,落于一处。
逍遥子哼笑声拈起一粒黑子,正待落下,俯视棋盘时,神色微微一变。
江蕴扬眉看他“怎么道长又怕了”
逍遥子没听清江蕴说什么,他望着棋盘,越看越惊心动魄,越看越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小小一粒白子,竟如扭转乾坤的一枚钥匙般,瞬间盘活了整片棋盘。
他望着自己的黑棋区域,手心控制不住的浸出汗,脑中纷乱如麻,想,他方才那粒子应该下到另一处的,再往前推两子,还可以更佳的只因对方太随意,让他下意识轻了敌,才没有如往常一般,细斟细酌每一步棋。
围观众人都睁大眼,挤着往前观看。
再拖延下去,旁人真以为自己怯场,或要弃子认输了。
逍遥子咬牙,手指颤抖着落下一子。
江蕴看也不看,再次轻飘飘落下一粒白子。
顷刻间,棋盘形势陡转,白棋竟以一道意想不到的路径,生生切开一道生路,并隐隐有将黑棋包围之势。原本胜券在握的黑棋,一下被推到了死路边缘。
逍遥子险些惊呼一声。
他自诩深谙棋道,精心研究各类稀世棋谱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刁钻,如此不循常理的下棋路子。
他看向江蕴的目光,第一次露出恐怖。
“给我茶水”
他呵斥一旁道童。
道童素来怕他,见他无端发怒,忙哆哆嗦嗦奉上一盏茶。
逍遥子猛灌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绪,方再次拈起一粒黑子,斟酌再三后,缓缓落下。
这一步险中求胜,也是一步好棋。
围观众人露出钦佩赞许色。
江蕴拈起白子,忽道“落子无悔,道长确定落在此处”
对方不仅棋路刁钻,还总出言挑衅,看着温温雅雅的一个小郎君,脾气一点都不和善。
这已是逍遥子精心推算过的棋路,他冷笑一声“你也说落子无悔,老夫与人手谈这么多年,可从没有悔棋的习惯。”
江蕴没再说话,羽睫轻扬,落下白子。
“道长输了。”
他微微一笑,道。
场上顿时发起一阵惊呼。
逍遥子原本眯着眼,闻言倏地睁开,往棋盘望去,登记时遽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