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对手, 而是蛰伏在你背后或是脚下的毒蛇野兽, 因为你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也看不透他对你还有几分情, 温和慈爱的面容之后, 会是怎么样的口腹蜜剑。
甘源的家书才送到甘棠手中不久, 里面关心爱护之意还犹在耳边, 隔了没几日便收到了密报,甘源在竹邑宫廷旁建宗立祀, 除却供奉祭祀先祖外, 还设了不少祭坛, 祭祀自然神明。
盐铁丝茶, 甘源身为安国侯,又算是跟着她的元老大臣, 盐铁丝茶四样里握着冶铁, 管着十城之地治下的工坊,他现在要工坊里的匠人们晨昏定省一般定时定点的搞祭祀活动, 弄出来动静便很大了,且是打着她的名头。
可甘棠除却每年周祭时做做样子, 寻常是不会在这上头浪费时间的。
如今连殷商王室对自然神都不大上心了,甘源偏偏要走倒退路,开山开矿动土开炉都要大肆搞一番, 那她先前做的事都成了白费功夫。
且对外打着替圣女尽责的名号,甘源本身为贞人出生,搞这些神神道道的事十分在行, 强化了神权,却和甘棠的目的背道而驰。
竹侯来信,提了些隐忧,大肆的祭祀和占卜浪费时间是明显的,且杀牛宰羊铸造礼器又浪费物资和人力,竹侯管理着农器农耕,尹佚不管信不信神明,这些年所有精力都浸泡在水利工事上,甘源来这么一出,尹佚虽未开口质疑,但言辞间对甘源已经很不满了。
打着圣女的名头,她一时半会儿是真不能把他怎么样的。
甘源是看准了她的立身之本,她是被拱上神坛的圣巫女,若不信神明,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安分没几日,又开始蹦跶了。
她不是殷子羡,也不是殷商任何一届王,四城之地也不是殷商,封建联邦与君主集权有本质的区别,甘源想重现当年巫咸时神权至上的辉煌,在她的地盘上,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堤坝下是正辛苦劳作的子民们,这水渠也修了年,打通浊河的决口点,连通汾河的这一段水渠,照正常进度,两年后便可开阀通河,工事上需要的用具,还有周边子民的牛耕数目,都耽搁不得。
甘棠吩咐道,“你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水渠上便是,该要多少铁器只管往上报便是。”每年各处的需求和产出都是有固定数目的,算是个硬性指标,人还是那么些人,工坊还是那么些工坊,甘源不能按时出缴,是他失职,若要按时出缴,势必要延长匠人们的劳作时长,端看甘源如何处置了。
尹佚听了甘棠的吩咐,放下心来,又去忙工事上的事了。
正赶上要建一个停船的码头,场地十分开阔,再加上是午时,匠人们卖力的吆喝,偶尔有妻子领着小孩过来帮忙的,干劲十足却也井然有序,甘棠唤了平七上前来,吩咐道,“小孩不好在这跑,让人把孩子们都集中到一处,看年纪给他们分些轻巧的事情做,晚上歇工的时候给他们发放一天的面食口粮,带好了,别出了岔子。”
平七应声去了,甘棠自个在码头上站了一会儿,在这热火朝天的工事中,浮躁烦闷的心情慢慢沉浸下来,回营帐便写了一道诏书,朝廷官员、各处祭坛严禁接收子民一瓜一果,一经查处,按贪腐罪处置。
有圣巫女的名头在着,哪怕甘源自己不掏腰包,子民们只怕也乐意节衣缩食给他挤出祭品和钱财来,甘源由神权宗教发家,洗脑的工夫非同一般,要做到这些事并不难,她写一道诏令快马加鞭送回竹邑,发往十城之地,昭示天下,也是防着甘源借机搜刮民脂民膏。
她手中只有这四城之地,天下三分之一,内斗便开始了。
姬旦的称帝论,确实在竹邑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殷受虽在棠地之外,消息也不比甘棠滞后,醒来便收到了兴九传来的消息,见甘棠发完了诏令没事人一样接着处理政务,知道她心里定然不痛快,想哄她高兴,解了腰间的玉玦搁在她面前,道,“这个是一块难得的好玉,棠梨你仔细看,里头有一副江山烟雨图,意境深远,你拿着玩。”
毕竟二十几年的父女之情,她又是当真拿甘源当亲人来看的,如今当父亲的起了异心,她知此人留不得,却也下不去杀手,必要的话,他出手解决这件事,好过她亲自动手。
甘棠只烦躁地看了殷受一眼,便接着研究船舶水运路线的预案了。
这时候虽是有舟,也有舟战水战,但船舶技术不怎么样,她在这一块上知道的不多,要造船,必定要费许多人力物力财力,这一条水渠若整体贯通,年竹四方连通崇国有苏氏,这一片土地上南北贸易必定会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条水渠带来的好处不止这些,她目光放得越长远,修建水渠时便能考虑得越周全,时间很紧。
殷受见甘棠神色紧绷一心只扑在政务上,知道因为甘源的事她精神崩得更紧了,开口道,“当年尹佚有放逐商王太甲的权利,巫咸身为贞巫,一手遮天,死后地位尊崇,受千千万万后世商人的尊崇和祭祀,这是世代贞人的榜样,甘源经年的念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