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饮月说的话,方易居两人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带上恰到好处的嘲弄之色,正想像标准的所谓德志小人那样说宿大小姐是不是死到临头紧张过了头,得了失心疯一类的话,忽地面色一凝。
因为宿饮月压根没打算给他废话的机会。
他第一招出的剑姿态非常漂亮,不是那种弱柳扶风,玲珑七窍般的漂亮,是皑皑山顶的雪松,风霜雨雪的洗礼后更显挺拔料峭,难以动摇。
也毫无破绽。
何家的少主冷笑一声,只见掌下细剑银光一闪,只闻破空簌簌几声,他连人带剑地隐没在周遭空气花草里,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像毒蛇吐信摆尾般出来咬致命一口。
方易居没了先前所有嬉笑轻浮神色,伸手翻开书页。
他手上的书如读书人常看的所有经卷一般普通而不起眼,蓝皮白底,边角微微卷起,泛着经年的黄色。
然而等方易居翻开时,云体篆体一个个跃动而出,璀璨金光在古奥符文中闪亮亮连成一片,耀眼生花,绝非等闲,将宿饮月与方易居自然而然分隔开来。
宿饮月恍若无知无觉。
剑出不回。
剑既然出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他剑锋仍利,剑风仍疾,伴着握剑稳如泰山的那只手,伴着手主人底下无波无澜的那颗心,指向方易居的咽喉处。
三环套月。
连月都能套得,哪有套不住一个方易居脖子的道理
眼见剑锋离他越来越近,面颊上甚至被剑尖森森的冷气刮过,方易居终于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嗓音周正而庄严,如同揉杂了天地法则的某一部分“止。”
儒家修到极处,是言出法随。
相传儒家的那位圣人,一言之间,顷刻能令天地改色,山海倾覆。
方易居就要差得多,拼尽全身力气,气息衰颓,面如金纸,也只能止住一把剑。
与此同时,有极细微的破空之声在宿饮月背后响起,如潜伏已久的毒蛇出洞探出其剧毒的信。
宿饮月若是回头一见,就能见银光连绵如网,向他兜头罩下,无处逃脱,而何家少主眼里有着得逞的阴光。
剑锋滞在半空,仿佛被这个突然窜出来的,方方正正的云纹法篆困住所有道路,金光锁住剑芒。
宿饮月容色不改。
下一刻,咔嚓声清脆,如冰消玉碎,金光暗淡至无,而剑锋一转。
过处皆冰天雪地,晶莹洁白,独立世外。
他们脚下站的地是荒芜一片,仅有冰雪,头顶的天也是无云一片,只有肃肃萧萧冷风横扫而过。
不像是剑意引起的异变,倒像是超然天道的一方小世界。
方易居和何家少主在这方小世界里被动成两座冰雕,动弹不能。
这招叫大道无术。
大道之下,自成世界。
宿饮月与他们交手一回,大约是将这个剑三自带的游戏技能琢磨出个一二三四。
他如今可以确定的是,剑三技能的释放不受这个世界各色招数意境的效果限制,,也不受这个世界等级影响,对所有等级均可有效。
唯一影响剑三技能强度威力的是他自己的修为高低。
堪称开挂。
宿饮月从未想过剑三居然还能有如此良心的一天。
当然,这点惊讶并不影响他出剑。
方易居和何家少主在这来历不明的小世界中被冻了几息,逐渐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试图挣脱,到了惊恐痛苦。
对修行者来说,这看似不长的几息时间足够做太多事情,也足够定好几次生死胜负。
他们看见冰雪乍止,听见冷风蓦静,不在地上越积越厚。
但是之前所有的冰雪,都成了悬在半空的剑,风刀霜刃,万剑齐发,不外如是。
八荒归元。
在方易居,在何家少主放大的瞳孔里,这数不清的千千万万把剑在铺天盖地袭卷而来的路上又化成一把剑。
黑底金纹,流畅劲美。
是宿大小姐手中持的那把瀚海长风。
她持剑而来,剑下卷着八荒冰雪,白衣乌剑,眸似星辰而发如墨,一时说不清是人更冷清,还是剑更肃杀,是人似剑,还是剑如人。
又是太虚剑意里一招,叫人剑合一。
冰雪轰然破碎,两人倒地悄然溅起地上尘埃,随着他们瞳孔的凝固,冰冷寂静的小世界也不复存在。
春光绿荫下,方易居与何家少主两人直挺挺躺着,死不瞑目。
方易居左手持书,右手死死抓着撕下来的那张残页,是他临死前做的最后挣扎。
法家宗主将这册书赐给方易居做法器时,曾告诉过方易居自己在书中一页植入过自己一缕神识,若遇危难,可将其撕下,他会察觉。
就是方易居所撕的那页纸。
仙台秘境更上,法家宗主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师弟似是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