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烦心事,若是不介怀,大可说来听听。”
与他对弈的男子高冠博带,五官所以只能说平常清秀,却着实儒雅随和,令人如沐春风,过目不忘。
礼家的宗主手执白子,却始终不落,眉眼含笑,心思似游离在棋盘之外。
“无甚大事。”
法家宗主言简意赅。
他将黑子沉沉敲落于棋盘上,习以为常吃掉已显败势的白子“早有预料的小事罢了。”
方易居死了,他有理由用自己在秘境中的分魂化身名正言顺杀宿饮月。
明明是几方得利的好事。
方易居死,法家可除一败类,赚上名声;宿家有嚣张跋扈之嫌,更无法庇护宿饮月;而其余诸门诸派,则对宿家会颇多忌惮,对宿饮月之死也乐见其成。
法家宗主眼前却浮现起昔日圣人教导他的模样。
圣人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少年形容,青衫潇洒,偏偏硬要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老成模样“老二啊,你说人性本恶,凡事多长几个心眼,多加防备小心是好事。”
紧接着,圣人戒尺重重往桌上一拍,痛心疾色“可你再算计人心,也不能将旁人的性命做筹码啊我们儒家讲性命在量不在质,你的性命,老大的性命,我的性命,和普通人的性命有何区分”
“这世上又有谁该去换谁的性命谁的性命该随随便便被没道理算计”
“没什么。”
法家宗主听见自己慢吞吞重复一遍“只是在想,我到底还是和师父的道有了分歧。”
礼家的宗主便静静看自己师弟,他生了双极通透的眼睛,未语先带三分笑“师弟不必太过介怀,若是我们至始至终没和师父有过分歧”
他意有所指“那也不会有今天的礼法两家了。”
宿饮月不言不语看了半晌自己剑尖上沾的血,兀的缓缓半蹲下去,蜷着下颔抵住膝盖。
他不后悔自己杀人,清楚自己应该杀人,更清楚自己没杀错人,就算是拿杆秤拿矩尺比着他先前作为,也寻不出任何错处。
但这毕竟是和宿饮月原先所在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是他人生中头一次杀人。
是向过去彻头彻尾的告别,也是向将来彻头彻尾的开始。
他被人从背后揽住腰抱了起来,整个地圈进怀里。
来人的气息很冷冽,比宿饮月剑下大道无术那个小世界里的冰雪北风还要漠寒,怀抱却出人意料地柔软而温暖“饮月。”
顾盏认认真真唤他,由于角度的关系,宿饮月看不见顾盏脸上破天荒地隐约歉意“对不起,我来迟了。”
顾盏想说他之前所说的种种都是真的,所想的也都是他打算去做的,所有矢口否认,都只是自欺欺人。
没人应该去护着旁的人一辈子。
但顾盏的确想那么做。
可惜天不遂人意,一东一西包抄来的两道遁光偏生注定顾盏所有言语统统作废。
“顾盏”
萧凤辞看清场景,本来就因为飞遁而畅行的气血迅速往头脑上冲,对他怒目而视“你放开阿月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萧大小姐养尊处优做了一辈子萧家少主,论起甩阴谋搞诡计谋算人心从没输过谁,论起拔剑也不怕人,独独在骂人少缺乏了点天赋,苦苦搜寻也只想出成何体统那么没杀伤力的四个字。
谢积光眼神幽微,似在打量在不伤害宿饮月的情况下,如何不着痕迹将两人分开,同时不忘嘴上道
“虽然我不太赞成萧家少主所说,认为哪怕是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搂搂抱抱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宿大小姐于我毕竟有救命之恩嘛,我这样知恩图报的人,总是没法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白白被拱的。”
宿饮月“”
这就是你叫救命恩人孤男寡女的理由换个孤男寡男不好吗
很好谢积光,你完了。
仿佛为了相应他这道念头一般,能叫谢积光玩完的人影出现在前头。
这下宿饮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是彻底被四个不同的人给堵死了。
法家宗主看着这幕出乎他意料之外热热闹闹的场景,沉默了一会儿“我是不是来得有点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
宿饮月下意识回道“难道宗主知道打扰人就不会来了吗来都来了,不如坦诚一点,说说为什么来的才是正事。”
他三言两语间扒出了法家宗主那点不能为人道的用心。
真不知道是无心之语,还是故意不给法家宗主面子的骄纵凌人。
法家宗主也不去跟他计较,只道“我来杀你。”
他没有告诉宿饮月原因,也没说一点事情始末。
因为人只会和自己同层次的人平等地,心平气和地交流。
而在法家宗主看来,他杀宿饮月需要理由吗他以宿饮月为引子挑起南洲北洲,挑起天下烽烟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宿饮月握紧剑柄,甩掉了最后那滴将凝未凝的血,回他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