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些事儿,比如说书,倘若一直说下去还算妥帖,一旦中间断掉几天,就和一个厨子几个月不碰厨房似的,明明手艺还在,可刀具厨具都恍如许久未见的亲戚一般了,生疏、不熟,再用起来就难免磕磕绊绊。
更何况,我说的不是别人。
而是一头向人类造反的ai。
爱恨情仇遇到了别人,那还是爱恨情仇。
可遇到了冰冷无情的ai,那或许只是一团乱糟糟的程序。
连仇炼争听了我的选题,俊烈的眉峰像被一道线给凝成一团浓厚粘稠的墨。
“你说高悠悠的故事你能说什么说他当年和你如何打架么”
他不相信我能说出高悠悠的情爱故事。
其实我自己也不怎么确信。
我甚至不晓得在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里,算不算有几分隐秘的心动与温柔。
仇炼争更加不解了“心动和温柔什么人能和高悠悠眉来眼去的”
他一下子危机感大盛,拽了我的手就问“你不会是要说你自己吧”
我呸了他一口,高高举手欲打,又恨恨地放下。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和他是朋友纯粹的朋友”
那个人却不一样。
高悠悠不承认那个人是朋友。
他甚至从不在生活中主动去提起他。
仿佛是当成了一种禁忌,一种深埋心底的隐秘。
这个人与高悠悠,身份天差地别,从小经历迥异,却是这世上最为相似、也最互相懂得的二人。
他们之间的经历特殊到我直到现在都品味不出来,他俩到底算个什么。
可我却心知肚明,倘若那个人有灾有难,高悠悠一定会,马不停蹄地前去。
杀人。
拼命。
如果说阿渡的故事是滚滚浓汤,那个人和高悠悠之间就是一眼见底的清汤薄料,能不能尝出那味儿来,还得看读者的二次解读与品味。
我酝酿了许久,决定把几个脑洞大、评论辣、说话像野牛踩琴弦一样动听的读者都叫出来。
小常没能在五场比试中派上用场,正憋着一口闷气无处发泄呢,此刻听说我要说书,真是浓眉一震,愁眼一明,积攒了几天的郁气一扫而光,他立刻就去买了油面肉饼加几瓶小酒,乐冲冲地跟来了。
柳绮行本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可一听有新的故事听,也不管讲的是什么,搂着钟雁阵的肩就兴奋地过来了。
至于仇炼争。
他很希望听我讲故事,但提了个不大不小的要求。
“我不介意你讲高悠悠。”他举手提议道,“但我希望这故事里也能有你。”
我皱眉“我是讲他的故事,为什么一定要有我呢”
仇炼争正色道“你讲别人时,也该多讲讲你自己,这样才不喧宾夺主。”
“可是高悠悠就是我这回故事的主角啊,我讲他也叫喧宾夺主吗”
仇炼争却摇摇头“那是对别人而言。对我来说,不管你讲的什么仙神鬼怪,主角都是你,也只有你。”
他顿了一顿,认真道“你要是只在故事里出场一回就没了,我心里就不舒服、不得劲,不想听”
“嗯”我语调忽然尖利,像被踩中了尾巴的山猫,“你最后说的是啥”
作为我的男朋友,敢嫌弃我说的故事里主角戏份太多
看我不扒了你的大裤衩,套在你脑袋上、拳轰乱踹三百下
我眉扬如刀翻,看得仇炼争大白脸蛋添了两靥虚心的红,他自觉失言,赶紧改口道“没有不想听的,你讲什么我都要听只是你出场多一些,我听得心里欢喜,这有助于我养伤”
这还差不多。
我放心地去找梁挽。
可梁挽居然不同意。
而他把话一说,我居然也觉得无法反驳。
他的理由是几日前追杀我和仇炼争的幕后之人多半是聂楚容,如果聂楚容强行逼迫秦照川,那么我们在秦照川的地盘也不会安全,倘若我们此刻去外面说书,岂不给了他们的杀手更多的机会
说完,他旋即正色道“你们想说故事,就去房间里说,我去找高悠悠就行了。”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我只好求救似的去看阿渡。
他刚从冯璧书与罗神医的房间走出来,一看我被梁挽驯得苦巴巴的样儿,好像马上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就知机识趣地走过来,问了我几句,就拍拍梁挽的肩,懒懒一笑道“这么谨慎做什么真要有刺客的话,我们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才是危险的。不停地转移地点、变换方位,才能让他们防不胜防。”
梁挽皱眉道“敌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的是我们才对。”
阿渡的笑容一变,脸上的锋芒像刀上的寒气一眼荡漾开来。
“如果敌人在暗我们在明,那就把所有地方都敞亮开来吧。”
梁挽一愣,立刻醒悟过来什么,问道“你想做什么”